春日邂逅

一连数天来，节奏太快，因而常觉胸闷气不畅。今天早起临上班前，匆忙拉开窗帘的瞬间，扑入眼帘的“绿”，让我为之一振，困顿混浊的双眼，被这诱人的色彩洗涤清亮，麻木的神经也随之鲜活起来，只觉浑身的各个细胞，就如那初生的嫩芽抽枝一般，蓬勃开来！今天一定抽空出去走走，心里暗暗思忖着。

    下班后迅速归来，简单吃罢晚饭，约了同事一起，走出那单身筒子楼。说实话，几年的都市生活，已让我不再敏感于季节的变迁，更不用说时令的概念了。也许是城市的高楼大厦、车水人流、柏油路面和各式立交桥，加之现代热狂的娱乐设施，充塞了整个眼界，走上工作岗位后，更有强烈的社会竞争意识压迫着脑神经，因而无时也无心感受春生、夏大、秋收和冬藏的自然气息，就连残存的儿时在西府家乡的多彩记忆，也似乎有些模糊了。现在，在我经历了一些波折，日趋自如于生活的时候，今天当我被那生命的色彩激活的时候，记忆深处的沉淀，突然活泛起来。

    和友人携手，走在一个僻静的小巷，左右两列简洁可数的白桦树，悠然泛着生机。突然，一股恬淡的清香钻入鼻孔，直渗肌肤。我正欢畅于不可多得的远离喧闹街市的清闲，就被这突兀又亲切的气味迷惑，闭目贪婪地深吸一口，睁开眼睛：不远处，两三棵盛开如喇叭一样的花树，吸引了我的视线。抓起友人的手，不由分说，疾步奔向前。等我真切地触碰到树干，竟孩子气地甩开友人的手，跳起来！“啊呀！这原来是桐花，难怪我怎么觉得那么熟悉呢！”我边感慨着、兴奋着，边多次跳起来想采摘一朵，凑近嗅一下，那让我久久怀恋的馨香，重温一下儿时，外婆用针线将那美丽的雪青色花朵制成小人，挂在我脖子上的惊喜和自豪。可遗憾的是，我怎么也够不着！急切地围着那几棵桐树转着圈。一旁看得吃惊的友人，许是被我的痴恋举动感染，竟也喃喃地说了好几遍: “我真想能采到，哪怕是一朵，送给你，看看你开心的样子。”但最终，我们谁也没能采得到。

    不知不觉地，天色已暗下来，也看不清那缀满繁花的枝桠了，只有渗入筋骨的芬芳，愈加浓烈。忽然间，我由遗憾失望中抬起头，深情地最后注视了一会桐花树，而后拉着友人，坚毅地离去。我的情绪波动，身边的友人也许不会体察，但那一刻的我，因为没得到满足，而真正体悟到：可贵的是欣赏，而不是必须占有；拥有时珍惜，当告别时，也能适时放手。

                                                                                             作于1996年4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