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青

朋友们，你们应该晓得在踏青的路上，发生任何事情都不值得惊讶。尤其是这种阳光明媚得不要钱似的日子里，热浪夹带着新生嫩芽的梦，总能使空气变得像致幻剂一样。

城市在面具下呼吸太久，氧气瓶就会衰败枯萎，所以城市的细胞就得走进山谷的草原，找一个狂风呼啸的山洞，去运载满满一卡车足够一年份的，仲春的风。踏青的使命，总是会交给去年“最最优秀小伙”称号的英俊小伙，他得有骏马般的双腿，得有山一般的臂膀，胸膛得装下整个西伯利亚和太平洋，就像我一样。

风告诉我山脉和山脉正窃窃私语，他们目光在在打量我，审视我，我相信他们全是赞美的话，因为从没有人教过他们如何说坏话。公路的尽头，我的jeep车刚刚消化干净计划好的汽油，剩下的需要我的脚步去衡量。我抚摸了它的车前盖，然后把鞋子脱掉，袜子也脱掉，脚底契合春天的石子，这便是踏青的第一步。

从这里望回去，城市看着就像一艘孤零零的竹筏，那竹筏上载着我的朋友，我的亲人、漂亮女孩以及很多很多好的坏的，而此时此刻，我就是掌舵的大副，叼着烟斗，思考海的命运。

我背上氧气瓶子，戴上耳机。

乌鸦说:“嘎嘎嘎，看那个傻蛋，那个傻蛋。”

我听不见。

灰雀说:“可怜虫儿，可怜虫儿。”

我听不见。

耳机里传来的是母亲的声音和电影里沙滩的海风，裹着心跳声。根据市长说，山里有一百六十五个山洞，而其中一百五十三个里的风已经枯竭，成了云朵的坟墓，剩下的鲜活的山洞，我得爬过很多很多的山头。

在行走了七个昼夜不分的脚程后，我堪比陨石般健硕的双腿终于被虫蛀出了伤，他们吮吸着我的血液和我的力量，于是我不得不唱起歌来:

村庄还在远处闪光，

爱人去山腰呼唤绵羊，

炊烟在山谷生长，

孩子骑着牛，牧笛悠扬。

那时风策马四方，

抚摸麦穗涌起波浪，

为了一支舞蹈，

女孩纺织了一百个夜晚的衣裳，

丝巾盖住了她的脸庞。

热带的风呵，

我愿意为你歌唱，

把我的爱呵，

送到她的身旁，

我躲进时光，

远方已经磨损了我的翅膀，

若能再轻吻她额头的风霜，

我愿让那乌云笼罩我的月光。

......

我把我会的全部歌曲都嘶吼了一遍，直到我嗓子终于失火，我不得不从沉默汲取力量。踏青的艰难险阻，并不仅仅是举起沉重的眼皮。即便如此，踏青的路上还是会有好事发生的，那是我第六次休息的时候，我靠在一颗流星身上，正与他推心置腹交换名片，这个星辰落在花场中便再不愿挂回天上。这时候春天姑娘她悄然走到我的身旁，借走了我的香烟，当然我也乐意送给她。

她就立在花场中央，一袭短发，碎花的裙裾。她点燃大前门，她从不在意香烟价格。烟雾在她的唇角化为细雨的积云，我在星辰上刻下了这一景象。临走之前她也未曾看我一眼，但我已经得到足够的补偿。

踏青的路，还有很长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