秧蔓的扁豆,没须,照样显出高超的攀爬技能。它直接用身体缠在竹架上,紫色的小蛇一般昂首直上,不依不饶,有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精神。它攀爬着,旋转着,在这金色的秋风里,尽展生命的绚丽。
今年,我种了有紫边的这种扁豆,果实大而多,委实让人喜爱。至今犹记得母亲用它做的豆夹(我母亲把它叫做“让眉豆”):把晒干的扁豆夹用开水泡软了,装上肉馅,裹上打了鸡蛋的稀面糊,放油里炸了,再在汤里煨了,还真是无比的好吃,那个香啊,已深深地根植在我幼年的记忆里,对这种扁豆就情有独钟了。
扁豆花开满一架子的时候,已经入秋了。它用一夏天的努力,换来这满架的繁花似锦。紫色的花朵,蝴蝶似的,展开翅膀,迎风悠然地微微摇动。仿佛它们为迎接秋风而来。这里没有春的喧闹,有的是一片宁静与安详。“一庭春雨瓢儿菜,满架秋风扁豆花”!不与他花争艳,只在属于自己的季节里绽放。
第一茬扁豆几乎没有一点瑕疵,果实个个宽大而修长,像一把把小镰刀。青幽幽的扁豆夹,镶着紫色的边,透露出端庄神气。看着它们高高地居于秧蔓顶端,在秋风中频频颔首,衣袂翩跹,还真像丰姿绰约的仙子呢!
植物和人一样,也有命运多舛的时候。第一茬扁豆才摘了几次,就见它的部分叶片已不在那么翠绿,留下了斑白的痕迹,有的地方还被捅开了一个个小洞,有的干脆整片叶子都换成了苍老的容颜,在秋风里寂寞地死去。我终于在叶片上捉到了几只蜗牛,和一种硬壳六脚的小虫,那不在光洁和死去的叶片一定是它们的杰作!还好它们还不是很多,对扁豆并无大碍。最可气的是蚜虫,这些恼人的小妖精,不知什么时候成群结队地潜来了。它们紧贴在扁豆秧的花茎和嫩嫩的果实上。与花茎的颜色很接近,如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到。它们在吸食着植物的汁液。然后那些花茎和果实就会低下头来,蔫蔫的,病入膏肓般的,我似乎听到了它们细若游丝的呻吟。可我没有去喷农药,我相信她的坚韧 ,也不愿农药改变它原有的质地。我的母亲曾说过:“人的一生总要迈过许多的坎儿,只要能忍耐、坚持,总会过去的。”这一架扁豆也一定能越过它的生命之“坎”吧!
每天早晨我都要捉蚜虫,想尽一切办法把它们从茎端上捋下来,帮扁豆度过这场劫难。我太喜欢这些叶,这些花,这些果。叶是滴翠的绿,春水般的让人倍感清新而又心怡;花是纯正的紫,如紫绒布一样,给人以温暖而又安静的感受;果是青中透紫的肥嫩,摇曳在梢头,总让人想起生活的美好。
劫难过去了,扁豆结得更多了。我常常用它来凉拌,只要在开水里焯一下,它就会立即变得鲜绿。为了不失去这鲜美的绿色和它的清脆,还要把焯好的扁豆在凉水里拔一下,然后切成细丝,放上蒜泥、麻油、香醋,就是一道好菜。但凉拌是怎么也吃不完了。我又学着母亲的样子,在开水里焯一下,晒干。可是,我只会用它来煨肉,至于做让眉豆,我却怎么也做不出记忆中的味道来。
不禁想起母亲的那个年代。年轻时的母亲美丽大方,善良又坚强,像盛开的扁豆花儿。那时的她也是从来不会屈于境遇的,不管自己多苦多累,她总会把现有的生活打理得井井有条,什么都要比别人优越,尽力把美好留给我们。
可我再也吃不上那样的美味了……
看着这晒干了的扁豆,心绪跌宕起伏:它虽失去了娇美的容颜,却永远遗留下了淳厚的品格。“短墙堪种豆,枯树惜沿藤。带雨繁花重,垂条翠荚增。烹调滋美味仆,惭似在家僧……”这岂是大鱼大肉所能比拟的?它是来自天然的生命之绿,是大自然爱的馈赠!怎能不让人一遍一遍地去重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