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刘锐的头像

刘锐

网站用户

散文
202407/09
分享

一碗面条

小夹扇“呼呼”地吹着,尽了它最大的努力为我荡涤暑气。

就那样斜着身子近乎与地面平行的夹在床脚柱上,看着不免让人心生怜惜。

让人怜惜的还有“咕噜咕噜”的肚子,虽然我不太能分得清是饿得咕噜咕噜,亦或是“肠道功能紊乱”的咕噜咕噜?

就像我此时也分不清到底是夏日的“蝉”在“知了知了”的聒噪个不停,亦或是我自己的耳鸣?

但我还是从藤椅上站了起来,去煮一碗清水面条。

“哒哒哒”,脉冲点火器一阵急促地电击,点燃了蹿出而未能逃逸的燃气。

淡蓝色的火舌“呼呼呼”地舔舐着平底锅,一个个小小的气泡兀兀地冒了出来,它们似乎是带着某种指令一般的聚集着,层层叠叠,挨挨挤挤,不一会儿就挤满了锅底。

火舌的舔舐还在继续,气泡们疯狂了起来,愈演愈烈。

我把一向故作姿态矜持不苟的面条们丢了进去,急忙拿起筷子撩拨着它们,我知道它们是彼此喜欢的,大家一起翩跹起舞,仙袂乍飘。

不知不觉,如此随意地撩拨泛起了我脑海中隐隐绰绰的画面和气味。

小时候,年三十只有两顿饭,一顿早中饭,一顿年夜饭。

为着某种强烈而固执的仪式,近乎要花去一天的时间准备年夜饭,当然,您若认为是一年,我也能理解。

平日的三顿饭就变成了两顿。我们家的早中饭一定是“老母鸡汤下面”,这是我母亲的执念,几十年未变。每一次,母亲都会挑选一只品相上乘的“老母鸡”,鸡龄不能太大也不能太小,一两年最佳;体重太重或太轻也不行,三四斤最宜,一锅炖得下。

玉肌凝脂健硕丰满的“老母鸡”在压力锅里压上一个小时,锅上的气阀便像小陀螺一样旋转起来,“嘶嘶嘶”的吐着白气。

每每这个时候,我就会跑到厨房里深吸一口气,一股浓郁的香味直钻入鼻腔肺腑,那个涎就顺着牙根爬了上来。

待“小陀螺”旋转舞结束,我就迫不及待地打开高压锅盖,这一刻,所有的欲望的紧张得到释放:那一拧准能整块卸下来的鸡大腿,扑面的香味,漫过牙龈的口水,在这一刻一齐发生着。

不等冷却,我和弟弟便一人一腿大快朵颐起来。

母亲把高压锅中的鸡汤往“白铁锅”里倒出一半,放入撕下来的鸡肉,再加入相当的清水,这就是“鸡汤面”的浓浓底料了。

虽然用清水稀释了浓汤,但鸡香仍是浓郁,再佐以香葱或者蒜叶,一家人吃得别提有多满足!

至今想起,唇齿间也是鸡香四溢,回味无穷。

浮现在我脑海里的另一碗面没有浓浓的鸡香,可又为何一齐浮现呢?

小时候家里养蚕,自然也种桑,每年的春季就是给桑树除草上肥的季节。

桑树施肥:先是在离树根七八公分处刨开小坑,放一把“尿素”,再一舀子粪水,最后盖土完事。

我家的桑树地离老屋比较远,大概有二里路。

大多数时候母亲需要从老屋旁边的粪窖里把一挑挑粪水挑到桑树地,这是个体力活,虽然很辛苦,但是农村的女人是能吃苦的。

只是有那么一次,母亲雇了一位同村的“挑工”来给我们家桑树上粪水。

我母亲是个全能型农民,除了养蚕稼穑,为人量体裁衣,还在菜市场做着“卖鸡”的小生意。

一年三百六十五日,早上四五点钟去,下午四五点钟回,风雨无阻。

“挑工”来的那天早上,母亲仍是早早地骑着二八大杠驮着两筐各种品种的鸡们去了集上。

“早上人家来担粪水,你起个炉子,下面给他吃就行了。”母亲走的时候交代我。

因为我们是给工钱的,干的也不是起屋盖房的重体力活,所以在早饭上可以不必太讲究,能管一顿饱饭就可以。

现在看来煮面是一件极其简单与按部就班的事,当时的我却急了一身汗。

晨光熹微,我也早早地为“下面”做起了准备:生炉子,放干草木柴引煤。应该是操作欠经验,煤火一直上不来。

“面条可照了?”“挑工”很客气地问我。他已经来回两趟了。

“快好了。”

那阳光下黑黝黝的面庞,脖颈上的白毛巾,灿烂的笑容让我又急又愧。

“挑工”听了我的“承诺”又板板实实的挑起粪水沿着田间小路走远了,我想他大概是很饿了。

我端起锅,“这煤大概是不能把水烧开了,先下面吧。”心里想着就把面条下到了还没有沸腾的水里,然后放入切好的葱段。

就这样,面条在没有沸腾的清水里“泡熟了”,煤火是彻底地熄灭了。

等“挑工”再回来时,我已经用大瓷碗盛好了一大碗汤面,看着“挑工”大口地“滋溜”着温度适宜的“泡面”而没有察觉,我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今天想起,却有淡淡的歉意悄无声息地爬上了心头。

时光荏苒,几十年倏忽而过!

在物质大为丰富的今日,鸡汤面不再如以前那般惹人垂涎,撩拨味蕾。

“挑工”也可能再未吃过那样可口的“泡面”。

那不变的是什么呢?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