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鱼

（小小说）

楚耘

早餐时，我和妻子闷着头吃饭，欣欣莫名其妙地看看我，又瞅瞅奶奶，往日画眉鸟一样的她，此刻缄口不言。

再有二十来天，就是孙女7周岁生日，暑假过后，上二年级。她活泼好动，闹起来不亚于男孩。近两年变化很大，俨然小大人样，我和妻子开心的时候，她千方百计让你跟她玩这玩那，一看不对劲，她会悄悄走开。

妻妹起早走的，孙女还在梦乡里，我和妻子就吵起来。

六楼的租房户，是七、八个餐馆打工的年轻人，有男有女，晚上叮当咔嚓，闹到很晚。我说：“昨晚，不让你妹住阳台房间，偏让我去！”妻说：“是我妹先去主卧睡的，你能把人家赶出来呀！”说着，声音大起来，“以后告诉他们，谁也别来咱家！”我说：“小声点，你没错，怨我毛病太多！”

妻子气愤地说：“就是挨整砖不挨半头砖！楼上的孩子闹得你一宿一宿睡不着觉的时候也没这么多事！”五楼邻居买房住进来小半年，一对未满三岁的双胞胎儿子，每天晚上疯跑到12点，还乱扔东西，我找过他们多次，刚找好两天，过几天还是外甥打灯笼，照舅（旧）！这段时间他们没在，六楼又来租房户，虽说隔着一层，还是东门，可一点响动会被深夜放大好多倍。

晚上没休息好，我躺床上，戴着耳机，听戏曲，心想能迷糊一会儿也好。

“爷爷——”欣欣一声疾呼，让我猛然惊醒，疾步来到北面小卧室，只听妻子说：“你人长，脾气也见长，还会摔东西！”

敲门，不理。我大声喊道：“快开门，别吓着孩子！”妻子猛地拉开屋门，孙女像只受惊的小鹿一样跑过来，妻子的巴掌早已落在她屁股上,孩子大声哭起来。

妻子虎着脸坐在客厅里，我说：“欣欣，遇到不会做的题，要开动脑筋多想想，你不该摔书和笔呀，奶奶带你这么大容易吗？你上学，奶奶接送，专门给你做饭！你得学乖点，让她高兴，要不，你中午去吃小餐桌？妮啊，你是公主书看多了吧！”平时我上班，孩子管的少，就溺爱些，说什么都不怕。妻子心直口快，刀子嘴豆腐心，也没见她打过孩子。长这么大，头一回挨打，欣欣不明所以，委屈地望着我，连声抽泣。

我灵机一动说：“欣欣，咱们去公园看‘万人健步走’吧，早上，公园里搭台子呢，没准还演节目哩！”

她点点头。我说：“快去换衣服。”她很快穿好连衣裙，换上凉鞋，去卫生间。好半天不见动静，我走过去，她正猫在洗漱室。

出门的时候，我大声说：“别怨奶奶，她心里有气。”话音未落，客厅里传来压抑的哭声。

我说：“以后，不清楚的问题，我给你讲明白。”欣欣说：“上次那道题，你讲得很明白，换数我也会做！”孩子说的是“九宫格”那道题。我向她竖起拇指：“欣欣，你好棒哦！”

公园里，花红草绿，树木郁郁葱葱，欣欣脸上露出笑容。看见缀满广告蓝白相间的帆布凉棚下，码着一摞摞“今麦郎”深层泉水，她问我：“爷爷，万人健步走，口渴，是不是可以拿这的水喝呀？”我说：“是啊。”

孙女正想说什么，迎面传来一阵争吵声：

“你娘多会儿走？”女人的话很冲。

“老人才来几天？还没歇过来呢，大老远的来一趟容易吗？”男人低声说。

“不是看孙子吗？看都看了，还赖在这？”

“怎么说话呢？你也是母亲！”男人的嗓音高起来。

跟在身边的小男孩喊道：“我要喝水！”

“喝你娘的头！”女人没好气地推搡孩子，男孩大声哭起来，欣欣看女人的目光就像见了外星人。我眼里酸酸的，孩子毕竟还小啊！

走过喷泉，绕过游乐场，路过卖棉花糖、冰淇淋的摊位，欣欣看也不看，以往来公园，欣欣还会去大型不锈钢雕塑两侧的“戏台子”上舞之蹈之，今天也没心情。走上飞鸿九曲桥时，她扒着栏杆，目不转睛地盯着水面上一片密密麻麻的鱼群，停下来。我拉住她的手，心里说，让孩子看吧，也好转移下情绪。

蓦地，孙女抬起头来冲我说：“爷爷，我们捞些鱼回去吧，奶奶一定高兴！”

孙女的话音未落，我眼里噙满了泪……

字数：1500

                                                          2022年2月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