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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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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3/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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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磊的火车

楚耘

 

天气入冬,闲下来的时候,淑华从百里外的农村来城里看望丈夫。

丈夫在铁路机务段上班。“文革”闹得最凶的时候,机务段安全形势却出奇得好,没有行车事故,没有路外伤亡。韩磊在火车头上烧了十几年火了,干副司机也七八年了。妻子来探亲的时候,段里正考司机,韩磊顺利通过了理论考试,实做项目还没有考。这个当口见了妻子,他很高兴。机车队刘队长在铁路大院住着,很热情,赶紧给他们腾出了一间房。

夕阳落山的功夫,韩磊跑车回来了。擦完车,退勤洗了个澡,路过机务段门口,在小卖部买了瓶酒,一进院碰见刘队长。看见小韩手里拿着瓶酒,刘队长走不动了。韩磊识趣地说:“刘队长,晚上要没事咱俩喝两盅?”

淑华赶紧上灶炒了俩菜。她话少,但知恩厚道。住着刘队长的房子,她很感激。

几杯酒下肚,刘队长的话就多了起来。他拍着韩磊的肩膀说:“小韩,准备的怎么样了?实做考试是关键呀!”刘队长说着转过脸看着韩磊媳妇:“弟妹跟了你不容易,你要是早开上车,多挣点钱,家里也会宽绰些。”

这话正戳到小韩的痛处。他考了三次司机了,理论考试都很顺利,三次都是被实做考试刷下来的。考司机让谁上不让谁上,机车队长很关键。去年有人给韩磊出主意,让他给刘队长“意思意思”,他不信那个邪,硬生生地撂出一句话:“咱凭的是真本事!”结果又被实做考试刷下来了。酒桌上,刘队长提起考试的事,扫了他的兴,半天不说一句话。一杯紧似一杯地喝起了闷酒。

媳妇不明原委,怕冷落了客人,哪还管脸皮子薄不薄,羞答答地拿起酒壶为刘队长斟满酒,硬着头皮端起酒杯,红着脸说:“刘队长,我敬您一杯吧。”见此情景,刘队长禁不住心猿意马,两眼死盯着小韩媳妇凹凸有致的腰身,一脸亢奋地说:“小韩,你真是个榆木疙瘩。你要是能像弟妹这样懂事,早开上车了。”说着,桌底下的手在小韩媳妇身上捏了一下。小韩媳妇听他这样说,正不知如何答话,又被他这一捏,心里“嗵嗵”跳着慌忙离开了酒桌。

此后,韩磊歇班喝酒的次数明显增多,且每次都喝的酩酊大醉,可苦了他媳妇。他醉了躺下睡了,媳妇又是擦地又是洗衣服。这一切都被隔壁的刘队长看在眼里,偷偷地乐了。有一次小韩出乘回来,喝得迷迷糊糊,一摇三晃地走进家门。媳妇急忙端上热腾腾的饭菜,他一挥胳膊,“稀里哗啦”饭碗掉到地上摔得粉碎。小韩大声吼着:“要你有什么用?早知道考司机这样难,我就娶了段长的闺女!”看小韩醉成这样,淑华心里很难受。她不言不语地收拾起破碎的碗片,服侍他躺到床上,自己怎么也睡不着了。她理解丈夫的苦衷,自己帮不上忙,只能暗地里叹气。

“笃、笃、笃——”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她从梦中惊醒。丈夫是吃了晚饭跑车走的,她感觉这时候回不来,就多了个心眼,她蹑手蹑脚地走近门旁,轻声问道:“谁呀?”敲门声停下了。她心里很害怕,拿个凳子顶在门后。这时,门外响起一个男人低沉的声音:“弟妹你快开开门,我有话跟你说。”淑华听出来了,是刘队长。想起那天喝酒时,他色迷迷的样子,怯生生地说:“有事明天说吧,小韩没在家。”“弟妹,打看见你那天,哥就放不下,天天梦见你,小韩上班,你嫂子没在,我才能过来和你说话……”听到这里,她心里“嗵嗵”打起鼓来,慌忙用身体顶住凳子。她活三十年人了,第一次离开村庄,来到城里,头一遭遇见这样的事。她不知道说什么好。僵持了半个来小时,隔壁传来叫班员招呼邻居出车的声音,她心里一阵轻松,正要回炕上睡觉,刘队长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弟妹,你好好想想,小韩三十多岁的人了,整天在火车头上抡铁锹烧煤有多累!他们一个大交路跑八百里地,两个人要烧十吨煤,遇到天气不好,煤再难烧,连累再急浑身是汗。大冬天身上的衣服像从水里捞出来似的,难哪!你只要开开门……小韩开车的事包在我身上!”听到这里,她心里颤了一下,还是用力顶住了屋门。

第二天下午2点多,一个车搭班的伙计把小韩送回来了,喝得酩酊大醉的小韩,躺下就睡了。半夜里他迷迷糊糊地说口渴要喝水。淑华以为他清醒了,就把昨晚的事告诉了他,小韩迷迷瞪瞪地说:“好事,好事呀。”就又睡着了,她却一晚上不曾入眠……

次日一大早,小韩出乘走了,跑了个大交路,第二天晚上才回来。回到家,只见淑华衣衫零乱,头没梳,脸没洗,呆痴痴地坐在椅子上愣神。两眼盯着小韩似笑非笑不说一句话。他慌忙把妻子送到医院,医生看了说没病,这下可急坏了小韩。

提职司机的大红榜贴出来了。小韩回来高兴地说:“我考上司机啦,我考上司机啦!”媳妇的眼睛亮了一下说:“考上就好,考上就好,可算是考上了,这回不会那么累了……”一句话没说完就又成了原来的样子。

考上司机的几个伙计请刘队长喝酒,大伙一块起哄,刘队长就喝高了,说起小韩极为不满:“那小子真没良心,哪像你们几个!要不是他媳妇……”说到这里,感觉不妥,蓦地顿住了。

这话很快传到小韩耳朵里。跑车回来,他一脚把门踢开,揪住妻子的头发吼道:“刘队长欺负你了?”妻子神志昏沉一脸怪笑地说“你不是说好事嘛,是好事呀!”看着妻子痛苦的样子,他的手慢慢松开了。他能怨媳妇么?要不是自己喝醉酒误事,这事绝对不会发生。她了解妻子,结婚以前,她在村大队地毯厂上班。大队支书整天跟她嬉皮笑脸的说些肉麻的话,眼前没人就动手动脚,每次都遭到淑华严厉拒绝。后来,在厂里实在没法干下去了,淑华毅然离开了地毯厂。他想,我他妈有本事去找刘队长,打自己媳妇算什么男子汉?

一天夜里,“红色暴动团”和“革命造反派”在段里武斗,混乱中,革命造反派队员韩磊的检查锤,误砸在红色暴动团副司令刘队长的太阳穴上,送到医院没抢救过来,韩磊被监禁起来。

剩下淑华无人照顾,段里安排她搞卫生。清醒的时候和正常人一样,干完活,站在一个地方一动不动,两眼痴呆呆地盯着地面。那天清晨,淑华打扫三角线拐弯的道口时,被段内转头的机车撞死了。

在看管人员的监视下,韩磊办完媳妇的后事,正赶上援建的坦赞铁路急需司机,乘务员紧缺,段里答应了他的请求,出国援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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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2年3月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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