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望师母封玉霞先生

 海关路十号，静静伫立着济宁学院教师们三十多年的生活区！春阳和煦，年如平日，少了辛丑牛年的欢腾喧嚣。迎春花绽放着淡淡的墨香，梅花肆意绚烂，枝头伸向遥远的自由天空，与蓝天白云映照，一幅生机勃勃的春之图自然天成。这是济州城神圣的文人聚居地，每位济宁人路过此地，都会留下敬佩和仰望！

 正月初四上午九点半，我和儿子如愿以偿，有幸再次拜访仰望已久的恩师姜葆夫教授故居，亲聆师母封玉霞先生的教诲！桃李春风二十九载，再遇师母，与我多年来的思念和想象，大相径庭。精神矍铄，目光炯炯，思维敏捷，气色绝佳，与八十二岁高龄的老妪完全不同，却有中年女士的风度和懿范！恩师走后，我担心师母的身体，虽前年认识光炎师弟后多次问询，总没有这次亲眼所见，方能让我心头担忧的石头轻轻落下！

刚刚晨练完的师母正在家看书习字，仍传承着当年姜老师的良好习惯！书法和文学研究曾是伴随恩师姜葆夫教授一生的灵魂翅膀，而师母却是恩师生命里的掌舵人和守护者！多半生“类风顽疾”的折磨，生不如死的剧痛和精神摧残，师母一路风雨艰辛陪伴，赢得“一园桃李入梦甜”，功劳簿上肯定要有师母的一半。姜葆夫教授“鹰爪鹤膝背似弓”，却能够著作等身，桃李天下，独居文人特色的书法在国内别具一格，反响强烈！师母是姜老师的人生动力和奋斗源泉。恩师仙逝后，师母和光炎弟费尽周折，为恩师出版了《望湖集》和《姜葆夫书法作品集》，正在筹划《姜葆夫墨迹遗存》（中国书法协会主席孙晓云为该书题名）的发行！

俗语说“一个成功男人背后，必定有一个乐于奉献的女人”。一生如一日，师母不仅在生活上关照恩师，在事业上更是好助教、好帮手！堪称当代杨绛，甚至说师母做得更好！多年来一直担任姜老师的“司机”，只不过那时的司机，驾驶的是价值不过二三百元的人力三轮车。恩师前行的每一步，师母都是当之无愧的铺路石！我从师母的眼神和气质里，仍然能清晰回忆起恩师当年的魅力和睿智！两个高等知识分子终生相守，举案齐眉，甘当绿叶和荣誉背后的影子，这种无私奉献和忘我牺牲精神，在济宁学院传为美谈！

师母一生只愿做好一件事——相夫教子！丈夫成为国内古代文学研究大家、著名书法家！一子两女卓有成就！儿子姜光炎为诗人，孙女在山东大学攻读文学硕士，外孙女现在清华大学宣传部工作，把恩师的文学衣钵传承的更久更远！这是文人的最高情怀，不仅个人身体力行，而且全家人去弘扬，去光大，代代相传！一个大学教授捍卫文化、挚爱文化、传承文化的执着和虔诚，感人至深！寒冬退尽，春风和畅，桃李们正绷紧了新生的力量，酝酿着更为绚丽多彩的花朵！

与师母的交谈中，师母问了我的家境，更关注我的妻子。在一个书香世家里，妻子的地位与作用举足轻重。真正成功幸福的夫妻，彼此一定是一面镜子，相互映照；一定是一对影子，相互衬托。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恩师在《老来何惜霜满头》写道人生四乐:打入另册，我破帽遮颜，冷眼观世，小心做人，空余时间多了，正好“晨昏忧乐”书相伴，一乐也；身残后，足难出户，半是“囚犯”，更可多读多写，二乐也；教书一丝不苟，“平生恩怨随风去，一园桃李入梦甜”，虽然自己所成甚微，但教出了众多学生，三乐也；我有一个患难妻子，终身相伴，四乐也。孟子三乐，而恩师尚有四乐，并且把第四乐赠与相濡以沫的师母，可见恩师心目中，师母地位之高。

 随后师母问及我的单位和职务，这不仅是对我个人成长的关注，也是对恩师教诲成果的验证。这是教师们的“职业病”，也是教师们最为关注的、朝思暮想的初心和厚望。师母问我是否有《望湖集》后，赠送我《歌风集》、《古典文学论集》、《汉魏六朝诗歌赏析》等。我清晰感受到，这是师母给予我的重托，也是期待恩师一生心血有更好的传承！与师母的一节课左右的长谈，多是恩师的美好过往和教授们的近况。师母坚定沉着睿智的眼神，放射着期待和赞许的目光。身上紧紧绷起的神经提示我，我会带着师母和恩师的重负和传承，在五十岁后的春天里，重新生根发芽，开花结果！

 著名作家李木生曾在《歌风集》序言写到:“他经历了常人难以承受的风雨坎坷，却始终不改知识分子的本色与风骨，不改那爿热爱生命、热爱生活的仁厚的情怀，并能在这种风雨坎坷之中努力地为学子、为他人，也为我们还嫌贫瘠寂寞的土地开花、结果。”

 著名诗人食指在《终生不忘从诗结识的一面之教》里写到:“姜教授一生饱经磨难，一身正气。至晚年，虽疾病缠身，仍于痛苦中笔耕著文，成为我的榜样！我定牢记先生的师德、师恩，为自己的祖国和人民尽心尽力。”《望湖集》里收藏了李木生、齐开义、范正红、李清池、王钦鸿、济宁学院中文系以及他的学生宗元、彭兴奎、李善奎等对姜葆夫教授怀念的佳作。正如臧克家所写“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恩师姜葆夫离开深耕了七十五个春秋的田园已经十一载，这个世界的同事们、朋友们、数以万计的学生们，都还记起他，都在以各种方式回忆他，我想这是对恩师最好的祭奠，也是对师母封玉霞先生最好的安慰！

 春夜已深，暗香浮动！忙碌一天的师母已掩卷熟睡。古沛的蓝天里，高唱《孔子之歌》的雁阵“仁啊、仁啊”，排成巨大的人字，和着自由的歌声，穿过碧波荡漾的微山湖，正朝着济州城蹁跹而来。飞翔在雁阵最前面的，是一只巨大的仙鹤，双翼蔽日，恩师姜葆夫教授端坐在仙鹤之背，仙风道骨，鹤发童颜，用声若洪钟的古沛方言，朗诵着:“立人，立人，站立的人啊，一个民族岂能没有连绵的群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