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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雄作家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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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1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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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群山深处舞蹈

摘一片木叶作乐器,吹出曲调,就可以跳一场一个人的舞蹈;再有一支木箫吹奏,就可以跳两个人的舞蹈;来吧,一起来,五个,十个,二十个人的舞蹈,一个村庄的舞蹈。 

牟定,一个村庄独有的舞蹈。舞蹈叫乌卡,村庄叫恰诺。

村庄后山平掌(山区群众称呼山巅平地),生长橄榄、万年青,开辟出的土地,一半细砂土壤一半鹅卵石,证明曾经的沧海桑田,诉说生命的顽强,千年不萎,万年不枯。眺望东边,茫茫群山与天相接,曹明忠说,三十公里外是元谋,眺望西边,望不清大地的模样,曹明忠说,三十公里外是安乐乡猫街。村庄嵌在山坡上,几株攀枝花孤单地立在村脚,抑或攀枝花也怀揣梦想——群山之外广阔世界是怎样的一个天地。山那边,山梁上铺陈的公路连接两头,宛如穿越时空的通道,去古往今。最近的村庄,距离五公里,叫大力石,这里叫恰诺,汉语是新村的意思。

山间沟壑箐坡,沿着山势开辟长方、三角各种形状的土地,地边站着一株橄榄,山坡上长满山草,田地里生长染黄的麦子,随风起伏,这些田地被亲切地称作麦坝。山高箐深,平田平坝难求,那么,退而求之,就把那些山箐、山顶夸张成平坝吧,这样就走进辽阔的视界,希望连接着希望,在生活里闪亮。

跳一场舞蹈。天地星辰和麦坝都在静静倾听。为自己跳的舞蹈,倾听的还有灵魂。曹明忠说,我们村的乌卡舞跳了不知有多少代。自己是小时候跟着父亲学会的,儿子都是跟着父亲学会的。女儿是跟着母亲学会的。来自哪里,谁能说清,老古辈子都说,祖先从南京应天府大坝柳树湾来。乌卡舞和祖先一起来。一个54户人家的村庄,却有十多个姓氏,不妨推测,这种舞蹈如此起源:某一姓,比如曹姓,从祖籍地带着舞蹈迁徙,在这个群山腹地,一代代相传,因为偏僻,在相对封闭的环境里独善其舞,舞其舞,直至今日。

曹明忠说,乌卡舞起源于孝道,两个儿子为年迈的老父亲寻找食物,感天动地,老父亲托梦传下调子和舞蹈。木叶清脆,笛声悠扬。一群穿黄着黑,色彩艳丽的男女,在天地间起舞,尽管没有手挽手,尽管没有十指相牵,但那些仰首问天、俯身叩拜、挖田薅锄的动作,总让人浮想联翩:祭祀、狩猎、劳动、收获和表达。劳动的雕塑,让舞蹈美丽,心情的欢悦,让舞蹈持久。

问阿哥会不会吹木叶,乌卡舞的调子令爱情甜蜜;乌图乌图起(越跳越喜欢),乌卡舞的调子让生活充满欢乐。

村脚攀枝花树下,立着几株万年青,旁边一户人家门外几块窄窄的土地,一串葫芦挂在棚架,一个老婆婆眯着眼,比着手势,表达可以把这些葫芦送给我们的意思。十几岁的外孙女翻译说,你们是曹明忠的客人,也就是村里的客人,你们是来听老调的人,是贵客。小姑娘说,村里也跳左脚舞,所以乌卡舞又叫老调。

欢天喜地的日子,一村齐聚。用乌卡舞来演绎婚姻的程序,吹奏迎客调,跳起来,动起来;敬茶水,动起来;客人来齐了、新媳妇进门了、上菜了……用舞蹈传达各司其职的指令。

被称为老调的舞蹈,在村庄里地位尊贵。一个村庄独有的舞蹈,数百年雪藏深山,一朝寻访才为世人知:2014年,乌卡舞被发现,州县文化部门考察研究定性为左脚舞之外,一种独立存在的彝族民间舞蹈。

在恰诺,乌卡舞高高在上,宛若一座精神殿堂,月朗星稀,阳光普照,以孝道敬老,以真诚、以淳朴对待生活,走过数百年苍凉岁月。

主人家宽敞的院子里,摆着一副石磨,砌着土灶,支着煮酒的木甑,晒着几把高粱。羊汤锅和醪糟酒,在村庄里一群年轻妇女的酒歌里快速发酵,以至返程时,一位大哥吟出几句诗,就安静睡去。

——分得清太阳和月亮/分不清此时/我在哪里/群山深处/已和我的家乡一般模样。

原载《云南日报》2017年06月24日

作者简介:何刚,男,汉族,1988年至今已发表各类文学作品600余件。出版小说集《哪块云彩不下雨》,连环画《一块豆腐》(文字),编撰企业史书《牟定电业52年》,采写长篇报告文学《彝山金喜鹊》,编辑(执行)散文集《化佛传说》《山茶花开》;现为云南省作协会员,楚雄州作协理事、中国西部散文学会牟定分会主席,《牟定散文》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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