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苴的花朵

余继聪

正月十五，云南省楚雄彝族自治州永仁县，中和镇直苴村，正在举办彝族手工刺绣大赛——赛装节，永仁县城里，万人空巷，直苴村的山头上，却是人山人海，万头攒动，万花攒动，身着花花绿绿、美丽绚烂民族服装，戴着高贵美丽公鸡帽、鸡冠帽，准备参加赛装、彝绣大赛的彝族妇女，盛开成了满山遍野的山茶花马缨花。

一朵朵的云，是开在直苴山顶上的另外一种花。一树树正在盛开着的山茶花马缨花，是栖息在山顶、树上的另外一种云朵，是山吐出来的欢喜。赶来参加直苴村山坡上赛装、彝绣大赛的彝族妇女们，就是一朵朵、一树树红硕美丽的山茶花马缨花。

彝绣是彝族生活的艺术化和提升，彝绣是彝族刺绣艺术的生活化实用化。彝族是善于把生活艺术化、把艺术生活化、把美丽和绚烂绣在服饰上、穿在身上的民族。新中国成立以来特别是改革开放以来，彝族聚居的楚雄彝族自治州、凉山彝族自治州等地，特别是永仁县百姓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富起来的彝族群众，对彝族刺绣等等艺术生活的追求，对生活艺术化的追求，越来越高，于是原本是永仁县中和镇直苴村彝族群众自发组织欢度的彝绣展演——赛装节，其规模和影响越来越大，影响和表演范围已经超出了永仁县，超出了楚雄州，超出了云南省，甚至搬到了上海北京深圳展演。

每年正月十五，永仁县中和乡的彝族群众就会自发组织起来，聚集到直苴村的山头山坡平整处，进行赛装，过赛装节，进行手工彝绣展演和大赛。正月十五一大早，村村寨寨的彝族群众就会早早赶往直苴村的赛装场地，一对对、一双双、一家家、一群群、一伙伙，沿路都是身着节日盛装、赶往直苴村的彝族群众，一条路，就成了一条花的溪流，欢快的向前流淌。乘车行进其间，就是浮在了花的溪流里。他们全都笑逐颜开、谈笑风生，满怀着对一年一度的彝族赛装艺术盛宴的渴盼，满怀着一饱眼福、欣赏彝绣精品和美丽手巧的彝家“金绣娘”“银绣娘”的希冀和幸福渴望。

早晨十点前后，直苴村赛装的山头上早已是人山人海，聚集了成千上万群众，等着观看赛装、彝绣表演、彝族服装秀。彝族少女、姑娘、妇女们大红大绿的公鸡帽、花裙子，密密麻麻的，一座偌大的山头，成了花团锦簇。山坡上铺撒满青松毛，满山坡就都是新鲜松毛的清香。老人孩子、汉子小媳妇、姑娘小伙子，全都穿着绣满花朵的绚烂彝族服装，席地而坐在青松毛上。最好看的，是小女孩、妇女们的公鸡帽、鸡冠帽、花裙子，她们一交头接耳，摇头晃脑，就好像是漫山遍野的山茶花马缨花在春风中摇曳生姿，在开心地、脆生生地笑。鸡冠帽是前后方向直着戴的，公鸡帽是左右方向横着戴的，永仁县的彝族妇女大多数戴公鸡帽，但是都很美丽。我媳妇就是地地道道的永仁彝家女，她也有这样一顶缀饰满银亮亮银片的美丽鸡冠帽，时不时会拿出来戴着秀一下。

直苴赛装节的彝族服装展演、服装秀、大赛，是以彝族歌舞的形式进行。在彝族祭师法师毕摩做完祭祀仪式以后，赛装节、彝绣展演大赛就拉开了序幕。千千万万彝族绣娘一年来花了无数日日夜夜、千针万针精心织绣出来的精美服装，都将在直苴赛装节上、在彝绣服装秀上秀出来。

直苴赛装节的节目，不仅有欢快奔放的姑娘舞、小伙子舞、姑娘小伙子共舞，还有少儿舞、老年舞。其中少儿舞、老年舞最好看。少儿本来就似花朵，穿上彝家妇女们手工绣出的彝族服装，更像一朵朵水灵灵活泼泼的山茶花。老年人饱经风霜，穿上自己或者媳妇、儿媳妇、女儿手工织绣出来的彝族服装，一下子就红红火火、青春年少、精神抖擞多了。身着手工织绣的彝族服装来赛装，跳着欢快的彝族歌舞出场的彝族老人们，一点儿也不让人感觉出苍老，反而只让人感觉到蓬勃朝气、活气、生气。他们是那样会享受和追求生活的艺术，是那样对幸福生活充满热爱。

赛装场上的表演是精彩纷呈的，赛装场上的美丽彝族绣娘们秀出来的民族服饰是精美绝伦的，但是更多的精彩精美在观众群里，在坐满山坡的彝家汉子女子老人孩子中。

彝族人喜欢大红大绿的颜色，彝家女们的服饰设计没有什么花样和图案，她们都是把放牛放羊的时候看见的那些花花草草记在心里，再凭自己的记忆和想象，把花花草草画在布上而绣出来的。彝族人崇拜公鸡，因为公鸡是起得最早最勤劳的，所以喜欢戴公鸡帽。

彝家人结婚都没有媒人，每年农历正月十五赛装节的赛装场，就是彝族姑娘小伙谈恋爱的地方。每年赛装节，小姑娘们都用自己亲手绣的最漂亮的服装去塞装赛美，小伙子是赛乐、赛高跷、赛拔合。那些小姑娘小伙子白天在赛装场相好了中意的异性，到了晚上就拉起手跳脚，如果觉得彼此有感觉，彼此钟意钟情，小伙子就可以把姑娘领着去自己家。到了小伙子家，姑娘害羞，就让小伙子端饭给她吃。姑娘在小伙子家住了几天以后才回家。有些姑娘被小伙子领去几天以后，她的父母才知道自己的姑娘嫁到哪家去了。彝家姑娘小伙子们就是喜欢晚上串门子谈恋爱。白天赛装赛美时看好了哪一个姑娘最漂亮最手巧，彝绣服饰绣得美丽，看好了哪一个小伙子最帅气可爱，晚上他们就会彼此约会。彝家人还有姑娘房，姑娘长到十八九岁，就为自己建一间“姑娘房”，准备谈恋爱的地方，等着小伙子们或者约小伙子们来串“姑娘房”，约会相亲。那些又漂亮又能干，却暂时没有找到钟意的男朋友的姑娘家里，每天晚上都有四五十个小伙子去串门，吹牛聊天，直到公鸡啼明了，他们才回家。

每年直苴赛装节上，当地彝族歌手小伙子——“山羊哥哥”李永聪的歌曲《赛装赛到北京去》、非明荣的歌曲《一路唱到天安门》都是很好听的，很能抒发当地彝族群众的豪情。

在直苴赛装节上，除了赛装歌舞盛宴值得欣赏，羊汤锅一条山街，也很值得去走走。看赛装、吃羊汤锅、跳彝族舞，是当地彝族群众的三大享受。在赛装场旁边的山坡上，有一个瓦房参差错落、鳞次栉比、美丽的彝族小村庄，小村庄像一艘小船一样静静地浮在花海花溪里。当地彝家人砍来一枝枝的栗树枝松树枝，搭建起青篷，办喜事宴客，举办赛装节，他们同样如此做，搭建成了青篷的一条山街，在青篷山街上卖炖得软乎乎、香噜噜的羊汤锅。满青篷、满山街、满山坡就都是新鲜树叶松毛的清香和山羊肉羊汤锅的鲜美味道。看完赛装节的彝族服装、彝绣展演，再逛一趟由一个个青篷连成的羊汤锅山街，三三五五的彝家人，就会聚在一起，围拢在一个个青篷里，围拢在一个个火塘边，开开心心地吃一碗羊汤锅，开开心心地喝一碗荞麦酒。身上立刻热乎乎的，心里立刻暖洋洋的、甜蜜蜜的，他们就都会豪情万丈，就要聚拢在一起，手拉着手，紧紧围成一大圈一大圈的快乐，跳脚唱歌，展示自己的风采，抒发自己的情怀，抒发对新生活和新时代的热爱。

永仁县中和镇直苴村委会一带彝族群众自发组织的赛装节，据说开始于唐朝，至今已有1300多年历史。近年来彝族聚居的永仁县、楚雄彝族自治州和附近四川凉山彝族自治州，人民群众生活富起来了，又由于直苴赛装节的影响越来越大，每年正月十五日，赶来参加直苴赛装节的彝族群众越来越多。

随着直苴赛装节的影响越来越大，一位位“金绣娘”“银绣娘”、一朵朵“最美山茶花”“最美马缨花”的名声传扬四面八方，传扬云南省内外。中和镇直苴村的起翠琼，手工织绣彝族服装的技艺高超，人称“金绣娘“金巧娘”。永仁县莲池乡凹泥奔新村的李济雁、李丽凤，莲池乡秧鱼村的李晓丽等一大批“长在深闺人未识”的彝族“金绣娘”“银绣娘”趁着新时代的春风涌现出来。她们的彝绣产品不仅远销北京上海深圳广州等地，甚至还远销美国加拿大等外国。

彝绣、彝族赛装节，正以她越来越大的魅力吸引着省内外、国内外越来越多对生活、服饰、艺术有高品位、多角度、多种类追求的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