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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雄作家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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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1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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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 杰:赶 山 人

老爹家在大山深处,遥远而偏僻。半个多世纪以前,那儿没有公路,一条不知走了多少年的古道连接了村村寨寨。交通十分闭塞,经济文化跟不上,科学技术特别不发达。更谈不上村里的娱乐活动。数千年的进化,山外青山,沟壑纵横。大山总是那么葱茏,总是那么青,那么绿,那么蓝,蓝得象一片天海,绿得象一面明镜。

大山之巅,隐约可见几户人家,一条小溪穿寨而过,大有“小桥流水人家”的世外桃园景象。俗话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祖父们也就在这样的环境中繁衍生息,走过一代又一代的历程。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我大约有八九岁光景,父亲还年青,老爹的身板也还硬朗、健壮,走路爬山扑腾扑腾的,好有力量和精神。

那时的乡村,与城市有太多的差异,出门就见大山,有的人家,在院子里砍老麦瓜,稍不留意失手,瓜就滚到箐底,半早上捡不回来。山里没有电视、电影、半导体收音机,更看不到什么文艺节目。农忙过后,妇女们大都在家,三个一伙,五人一堆,绣花,纳鞋底,缝鞋垫。男人就上山打猎,改善伙食。出门一次,大都有收获,什么野鸡、斑鸠、鹧鸪、箐鸡、豪猪、麂子、野兔、破脸狗、花鼻猫、岩羊等。打得最多的还是野兔。

选好进山的日子,父亲和老爹带我领着撵山狗大黄上路,主要是撵野兔。

那时野兔很多,多到和村里牛羊争食草场的地步。野兔很狡猾,也会跟猎人斗智斗勇,仿佛打游击战一般。初学狩猎的人是很打不着吃的。老爹经常打猎,积累了一些经验。祖孙三人和撵山狗大黄,悄悄潜入野兔的领地。三面环山,箐中有溪水潺流,少许沙滩,野兔每天都要到这里喝水,选择这样的环境,这样的地段进行伏击、围攻,十拿九稳。当然,这要做好充分的准备。

撵野兔要多措并举,多管齐下。方法单一,只会白辛苦,捉不到野兔。铁夹子、狗、明火枪、扣子、榨板、兔网等都会用上。凭着老爹以往的经验,找到兔子经常走的路线节点,支好铁夹,或者榨板,在别的地方支起兔网。兔网有一米多高,每隔一段距离用木棍撑起,等待兔子来闯网。

到时候了,祖孙三人领着大黄狗蹑手蹑脚地搜索前进,寻看沙滩边有无野兔。哦,太巧,还真有,三只,两大一小,灰黄灰黄的,看来是一家三口。野兔和家兔还真有不同,小一点的正在喝水,喝几口水又抬起头来,舔一舔小嘴,哦,真舒服啊。一只大兔正在周围觅食,另一只老兔好像在放哨,它能用两只后脚直立行走,双手曲臂抱在胸前,耳朵竖得好直好直,眼里放着金光,一副高度警惕的样子,在水塘边的沙滩上迈着轻盈的舞步跳来跳去。它们正在享受着愉快的野游。

老爹说机会来了。他用火枪和大黄狗,从山下往上撵,我和父亲到半坡上守兔网。这样围猎就开始了。

箐里一声枪响,一只老兔倒在了水边,蹬了两下脚,不动弹了。剩下的两只,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窜上山坡钻进了树林,老黄狗反应也很敏捷,霎时间如离弦之箭,撒开四蹄,向着大灰兔猛追上去。它施展着奔跑本领,前三后四,七上八下,左五右六,玩命追捕,始终没有赶上。兔子天性善于爬山奔跑。撵山狗也只能甘拜下风。

说时迟,那时快,两只野兔奔山坡而来。父亲和我连忙操起树棍,横敲侧击,试图要把野兔赶往下坡,好用明火枪招待它。谁想,野兔也不是傻瓜,它知道自己的缺陷,前脚短后脚长,不利于下坡奔跑,下坡跑不快,会栽跟斗。它也会扬长避短,无论怎么围堵,都不下坡,拼着老命往上窜。

快了快了,这小兔朝着兔夹方向去了,只听“咔嚓”一声,兔和夹扭打在一起,兔子发出几声“哇哇”的尖叫,不动了。

我这边,一只大黄兔,迎面闯来。我慌忙左挡右堵。这家伙很伶利,稍不留神,便从我的胯下溜过,咬断网线,冲出包围圈,奔进山林子去了。我感到非常失望,可惜得要哭。老爹说:不要紧,今天还是有收获,回去给你做一顿黄焖兔美餐。

以后的狩猎活动,只要是课余时间,父亲都会带我前往。千百年来,村民“靠山吃山”,山上的野物为大家提供了很好的食材,都成了餐桌上的美味佳肴,改善了伙食,这样持续了一些年月。

六七十年代以后,村里人口增长快,火枪越来越多,山上的猎物已经越来越少,村民也不再狩猎,大山深处变成了花果山,世外桃园。时光已经过去了五十多年,国家颁布了《野生动物保护法》。狩猎的日子一去不复返。

土掌房里的青春

我的青春岁月是在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土掌房里度过的。在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年代,农民的居住条件大致有三类:一是土木结构的老式瓦房,二是用泥巴舂墙搭建的土掌房,三就是用山上割来的茅草编织的茅草房。知青也不例外,住的也是瓦房和土掌房,只是没有草房而已。

因我从小生长在教师家庭,也未到过乡下,初次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到了一个自然村,总感觉到新鲜、奇特与纠结,见了这些茅草房、土掌房,仿佛进了原始部落一般。

土掌房结构简单,盖房要求不是很高。舂好四周的墙体,设定好门窗,选好木料,拼接整齐,搭上墙体。有条件的人家再铺上一层木板,或者是铺上一层油毛毡,那就板扎了。无论下多大的雨,都不用担心漏水。若只是木头上面铺泥巴,泥巴里混着草筋的土掌房,连连下雨,是要吃苦头的。还好,知青住的土掌房质量还是比较过关的,不存在漏雨情况。土掌房虽然比不上现代建筑的雄伟壮观,但在那些年代特定的农村环境中,对于农民的居住与生活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土掌房发挥了它的巨大作用,人们可以在上面堆晒豆类、玉米、谷物等等。

夏天傍晚,土掌房上面是人们纳凉的好地方。孩子可以到上面玩耍嬉闹。不少农民的房子连在一起,人们可以通过土掌房上下走亲串戚。

当时农民吃的还是大锅饭,一起劳动,一起记工分,按工分分配食物和钱粮。在此之前,工分是怎么回事,我还无从知晓。刚出学校门,劳动力弱,体质差,老村长和会计安排我管秤,专门负责过磅工作,当记工员。在土掌房里,我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认识工分本和怎样记工分。此后我就担起了为村民办事服务的差事,一干就是三年,当然也积累了不少的工作经验。

先前我并不知道猪是怎样养大的,更不晓得如何杀猪和砍肉。只知道是食品公司出售猪肉罢了。居住、劳作、生活于土掌房之后,我和我的那些下乡伙伴,学着养了猪,每年也杀年猪,从中知道了养猪、杀猪的一些书本上看不到的知识。我们学养猪的那段时间,没有经验,困难也不少,虽然很细心,但始终还是养出了问题,猪一是易生病,二是长不好。常常需要跟养猪成功的村民请教方法。第一年,由于对猪的生长习性不了解,管理不善,猪都病死了,害得大家都亏了几十元钱。那个时候的几十元钱是很管大用的。大家只能是出钱买经验了。

为适应在土掌房里的劳动和生活,有的事情还得从头学起。没有土掌房,谷物收回来就没有晾处,谷子晒不干就会发霉,碾出的米就很难吃。在土掌房上晾晒粮食还是有学问的,既要有体力,还要有技术。知青的土掌房跟大部分农户的土掌房还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在土掌房的一个部位上留有一个孔。可以通到下面屋内的地板上,用来减少晒粮后的搬运环节。这个孔以防下雨,平时是用瓦片和塑料布盖着的,只有在晒收粮食时才打开。

背粮上土掌房晒,也是初学做农活的人的一件难事,背上背着谷子、玉米、豆子,脚下要爬楼梯,一要有体力,二要掌握好平衡。稍不留神就会跌落楼梯摔伤,我和同伴们都吃了不少的苦头。在多年的反复锻炼下,才学会了这样的基本技能。谷物等晾晒干后,不用往下背了。在土掌房上扬尽秕谷和杂质,顺着通道口往下漏,就大功告成。这也是农户的一项小小的创举吧!

生活在土掌房的岁月里,有喜有忧,有笑有泪,有得有失,有苦有累,它对我的人生也是一个极好的锻炼。现在的农村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村民的居住环境也有了很大的改善。随着新农村建设的蓬勃发展,水泥路修到了各家各户大门口,村民建房还有补助,昔日的茅草房已经消失在历史的岁月里,土掌房已被一幢幢小别墅、小洋楼所替代。在农村建设环境日异变化的今天,土掌房这一古老的住房,已经退出了它的历史舞台,离人们越去越远了,但它记录了我的青春岁月,在我的心里打下了不可磨灭的烙印。

原载于云南省楚雄州文联《金沙江文艺》2019年第11期

责任编辑:余继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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