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旭
亿万斯年,某一个大雨滂沱的夜晚,一道闪电,地壳痛苦地分娩,劈开一道生命的豁口,我们便拥有了母性的沱江,也拥有了雄性的长江。两江穿越高山,流过草地,披荆斩棘而来,在川南这片红丘陵上热烈地拥抱,在十万大山之间水乳交融,用中国书法的气派,在这里写下了一个律动的 "人"。城市抽惠扬花的生命里,有一束瓶装的火焰,燃烧着绚烂的青春与激情,千年的古镇泸州,便成为一座酒做的城池。
那一年的人口大迁徙,我们的祖辈头顶明朝那轮炽热的太阳,肩扛明朝那轮冰冷的月亮,从湖北来,从湖南来,从广东来,从广西来……浩浩荡荡的移民队伍,被当政者的一条条绳索,紧紧地束缚住了双手,每每需要“方便”,须报告押送的兵差,以致多年后,一些家族后人的手腕上,还烙下深深的印痕。时至今日,四川人如厕,还习惯称作“解手”,可以想象,巴蜀文化的背后,是何等地悲壮苍凉。
告别荆楚,蝼蚁般的祖辈,在大山腹地缓缓前行。一行行相思泪,汇成一夜夜的巴山雨,淋湿几多孤寂与无奈。奔突与呐喊,是一种情绪的宣泄,也是一种生命的张扬。他们把把双脚植进广漠的川南大地,从此,一枚枚鲜活的生命,在这片土地上开始抽枝发芽,生根开花。
一千年的苦斗,一万年的追寻。我们的祖辈用百折不挠的精神,在长江之滨和沱江之畔筑起了一座城池,人称“铁打的泸州”。他们在长江的风浪里捕鱼,在沱江岸边的田野上劳作。他们不论离家有多远,不曾指望何时有归期,但始终记住自己是炎黄子孙,是龙的传人。
悠悠岁月,祖辈们自己动手,将龙的情感,龙的图腾,深深地雕刻在川南,雕刻在泸州,也雕刻在自己的心田里。这片土地上千古龙城,百余座龙桥,就是我们最好地见证。或吉祥兽雕,韵态万千;或龙脑昂首,搏击而游,这一切的一切,无不是汗水与泪水淬火的结晶,连接昨天与今天的时光隧道。
祖辈们凭借勤劳与智慧,向天空扔一块石头,就长成一座高山,抛下一把种子,漫山遍野便开满芬芳的花朵。他们坚信自己的眼光,坚信自己的判断,从不怀疑人生的选择,认定这里就是“鱼米之乡”,这里就是“天府之国”。 一次偶然的机会,祖辈窖藏于地的五谷,散发出阵阵幽香,这是怎样的诱惑啊!他们平静的心岸,被撞击得咚咚作响。揭开千年的风霜,一股醉人之气袅袅袭来。他们深深地呼吸,疯狂地啜饮着来自大自然的精灵。他们兴奋地吹起古铜色的唢呐,舞动花灯,舞动牛灯,舞动龙灯,点燃松技,点燃柏皮,点燃希望。把苦难化作力量,把生硬的毛铁,焐热成五彩缤纷的情愫,抛向灯火阑珊处,照亮长沱两岸,照亮丰收在望的来年。
第二年的春天,大片大片的养麦、玉米和高梁,以大红大绿的油画技巧,点染着川南大地,愈合了龟裂的田畴。祖辈们的心源上,从此长出一片又一片的希冀,一年年,一代代,青枝绿叶,花繁叶茂,不存枯萎和衰败。
炽热的生活,锻造伟大的智慧。祖辈用那滚动着汗珠子的脊梁,扛来参天的大树,用泪水与汗水,将泥巴揉捏成砖与瓦,在城市和乡村矗立起一座座高高的酒房;用那锋利的镢头,在半空中有节奏地滑动,板结的红土地上,便掘出了一个又一个深邃的窖池,用以酿造那神奇美酒。时过若干年,我们徜徉祖先生活过的这片土地上,走过江阳区的皂角巷、三星街的营沟头、龙马潭的罗汉场,还有,还有沱江边上的小市新街子、过江楼、什字头、下大街等等,不一而足,数不胜数,一座铁打的城池变成了飘香的窖池。有人屈指捏算,整个泸州城区,拥有1573年的国宝窖池数百口。我们小心翼翼地围着这些“国宝”转悠,那些“鸳鸯窖”、“合家欢”等窖池,像一双双眼睛,冒着氤氲的气息,向人们娓娓地诉说着千年的过往。当我们与这些来自历史深处的眼睛对视时,一种震撼油然而生,这就是活在我们身边的“活”文物,这就是生生不息的泸州。
或方或圆的窖池,是一个深奥的哲学命题。蒸煮过的红高粱被祖辈们摊成不规则的图案,放进一颗太阳,放进一颗月亮,倒入窖池,随即盖上不透风的麦草和秸秆,盖上严严实实的黄土。父辈们如石像一般,静静地守候在窖池边,就像守候一生的付出与收获。他们严守二十四节气的自然法则,等待重阳日,战地黄花分外香。密节节的竹烟筒,或明或暗地闪耀着火花,喷吐出几多人生的感慨。
花开花落,四季轮回。所有的夙愿都在岁月里酝酿。某天,酒窖上白雾成霜。祖辈们急不可待地开启封闭多时的黄土。啊!赤红色的高粱,正冒着腾腾热气,随手抓一把酒槽,用力捏一捏,瞬时间便满屋生香,祖辈们的眼里噙满着泪花,险上浮起一片火红的朝霞。
布满老茧的手是勤劳的见证,祖辈们将粗糙的生活,倾进高高的酒甑,男人盖上“天锅”,女人将火燃得呼啦啦作响。有付出就有收获,道理朴素如土豆。看,袅袅的烟雾在酒坊里升腾;听,竹筒里酒水在地涓涓流淌。女人累了,倒在男人的怀里酣然入睡,男人累了,揭开腆着肚子的酒坛,张开那长满胡茬的大嘴,喝着乌蒙山的狂野,喝着长沱水的柔情,品味着自我的价值,也咀嚼着生活的甘甜。顿觉神清气爽,满面生辉。
一辈辈,一代代,祖辈们就在这片土地上不停地耕耘,不断地收获,不断地酿造,发酵着一种叫酒的文化,酝酿出一种叫酒的精神。他们用大山的骨骼,支撑起一座城市古老的文明。"城下人家水上城,江城红处一江明",诗人望江兴叹之佳句,是这座山水相依城市的真实写照,有温度的诗草,震颤了迢遥的历史。斗转星移,泸州的文化从历史的源头日积月累,渐成高山,叹为观止。这座充满古韵的川南名镇,也因此魅力四射。这座山水相依,气候宜人,江水穿城,绿翠浸润的城市,令人沉醉。
就是这座飘香的城池,留住了许多旅人的脚步,也留下了许多微醺的诗意。张船山为之吟咏“衔杯却爱泸州好”,张之洞曾经慨叹“酒香不怕巷子深”, 胡耀邦兴奋赞叹“风过泸州带酒香”。驻防泸州多时的朱德总司令,则饱蘸浓墨,为这座城市定位命名。中国的泸州,伟大的酒城。
一唱雄鸡天下白,红旌十万下江阳。一座古老的酒城,从此掀开了新的历史篇章。祖辈留下的国宝窖池,留下的酿造技艺,成为支撑这座城市的灵魂,也成为这座城市的支柱产业。昔日的“伤心街”,早已华丽转身“三星街”,成为浓香窖酒的酿造基地。那中国第一酿酒龙脉的“龙泉井”还在,千年的明朝窖池还在,他们以不变应万变的姿态,坐拥千年,接受着来自世界目光的检阅。
无论是老窖“封藏大典”的举行、还是每年春天酒博会的开幕。无论是国际酒业论坛的“华山论剑”,还是全国品酒师大赛的“逐鹿群雄”,这里都传递着律动酒城的抱负、智慧和远见。美酒是生活的舞台,也是友谊的桥梁。这座桥梁成为了泸州通往全国、走向世界的大通道。
如今,泸州酒以自已独特的魅力,成为长沱岸边的一朵奇葩,盛开在四海五洲。东方风来满眼春。律动的城市,承载着祖辈们千百年来的光荣与梦想。在川南的土地上,用自己的方式,举杯中国,一起品味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