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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维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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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8/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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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菜疙瘩相伴的幸福时光》

每个人的生活经历中,总有些美食与你息息相关,带给你不可泯灭的记忆和无可替代的情感。于我而言,辣疙瘩咸菜是我最情深意重的伙伴,十年寒窗,它丰盈了我的青葱时代,更给了我无与伦比的温暖。即便现在生活富足,我家的餐桌上,它永远是不可或缺的那一盘。

(一)

辣疙瘩是我们沂蒙山区的地方特色咸菜,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前的住校生对它最为记忆深刻。

辣菜疙瘩是十字花科植物,俗称辣菜、疙瘩菜、疙瘩头、芥菜疙瘩等等,是类似萝卜那种长在地下的根用芥菜,与萝卜的味道青脆甜辣、长相匀称修长不同,辣菜疙瘩有一股芥末的辛辣味,地下部分的根茎长得头大身子小,样子象个疙瘩。因而,我们家乡俗称它辣疙瘩,说得再具体一点,生长在地里带着菜缨子的叫辣菜,秋天收获后去掉菜缨的地下根茎才叫辣菜疙瘩,简称辣疙瘩。辣疙瘩最普遍、最经典的吃法是用盐腌制,当成咸菜吃。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以前,农村经济比较落后,农家的餐桌上,早餐、晚餐的主食永远是地瓜、方瓜、玉米糊糊粥、地瓜煎饼老四样,米面细粮只有年节才能一睹芳容。中午那一餐的蔬菜基本就是地里自产的白菜、萝卜、土豆、茄子、菠菜、芸豆等等,听起来好像蛮丰盛的,实则是要随季节不同单个轮番上阵。而不管一日三餐的主食、蔬菜如何变换,搭配的咸菜永远都是那盘耐吃耐存又经济实惠的辣疙瘩。当然,偶有亲戚来访或家有要事,炒盘鸡蛋或豆腐也是有的,但那终究是小概率事件,不可枉自幻想。

平常,辣疙瘩咸菜都是切成粗条或细丝生吃,捞不着油炒,那时油也稀罕,家家户户不够用,油炒辣疙瘩那是住校生的待遇。正因为辣疙瘩咸菜这样身份尊贵、意义重大,每家每户都要在有限的菜园里种几行辣菜以备常年所需,供学生的家庭更要多种、多腌辣疙瘩,才能保障学生有足够的咸菜吃。

(二)

我高中时住校,每周的伙食标配是一包地瓜煎饼、一罐头瓶子油炒辣疙瘩。炒辣疙瘩时不能乱放菜啊肉啊等别的东西(想放也没有),容易变坏,吃不到周末。但是长期吃干巴巴的清炒咸菜,又会缺营养,出现牙龈出血、眼睛夜盲等疾患,我就因为干吃咸菜吃出些精彩故事来。

好像是高三上学期的秋天,有个周末原本打算不再回家,装模作样地想学习迎接高考。但是周五下午放学后,看见一批一拨的人背着吃光煎饼的破瘪提包三五成群地往校门外走,我的心陡时又痒起来。克制了半天也没能战胜自己,最终是背起书包,独自一人往家赶。

我的高中学校是高家柳沟中学,那时叫莒南六中,离家十八里路,我这样的小矮个小短腿是要走上两个小时的。秋天天黑的快,刚开始,天还瓦蓝铮亮,走着走着天色暗了下来,我就不再低头看路,而是抬头看半空中的树梢,两侧的树中间可不就是路么?!可是走着走着,到了离家还有六七里的那片栗子沟时,路两侧的树竟然看不清了!这就像哥伦布没了指南针,可怎么发现新大陆!只能凭朦胧的光线和模糊的记忆努力往前摸。心里想的是往正前方走,却不料一次次跌进路边的沟里,一次次地爬出来再走,再次跌进沟,最后实在是跌得太疼了,生气干脆坐在沟里不走了,心想等天亮了再走吧。那时民风淳朴,也没想着会遇到坏人什么的,心里竟然也没有害怕的感觉。

就这样想着,刚想摸索个舒坦点的位置坐下时,忽听“叮铃铃、叮铃铃”的自行车铃铛响,我急忙往下缩缩身子。

“谁在那里的?”一个中年男子的喊声。我大气不敢出,也不吭声。不会是问我吧?他应该看不见我的,我一边想着又往下缩了缩。

“蹲那儿干什么的?”声音再次响起,却不见有人答话回腔。

也许是问我的,他能看见我?既然看见我了,躲也躲不过去。于是我试探着问道:“你说谁?我吗?”

“不说你,说谁?!”

“你能看见我吗?”我干脆站了起来。

“天亮堂堂的,怎么看不见你!你这个孩子怎么了?”

“我怎么看不到你啊?我怎么看着天乌黑乌黑的像扣在锅底下似的?”然后我又说了我走着走着看不见路、几次跌进沟里的情况。

“是不是学生啊?可能是夜盲了吧?”或许他看见了我的书包,“你哪个村的,家里人叫什么名?我把你送回去。”

我多了个心眼,反问他是哪个村的?叫啥名字?他嘿嘿笑了,没有介意我的无理,先通报了自己的村名和姓名。哦,是我家南边村的,翻过这个沟就是他们村,过了他们村就是我村了。两个村隔的太近,这个人名似乎也耳熟,好像听父亲哥哥们说起过,于是我放心大胆地说了父亲和大爷的名字。

“噢,你大爷住村东大路边上,是个老中医,看宅基风水都很好啊!”嗯,说的都对!我更加放心了。于是听他的安排爬上沟来,抓住自行车后座跟在他后面走。

走到他的村后我的村前时,遇见我村的一个大姑夫,他急忙喊住我大姑夫,让他把我带回家,大姑夫答应着,我也说着感谢他的礼貌话。但是一转身,却又分不清南北,竟然又跟他着走回去了,于是他再次喊大姑夫回来,告诉他我夜盲了,要抓着我的手领着我走。

走到村前的那条小河时,我全然看不见,扑通扑通走到河里去了,鞋子整个湿透。好容易到了家门口,大姑夫打了声招呼放心离开了,我循着如豆的昏暗灯光踱进屋,家人满脸的惊讶,我也忘了自己哭没哭。第二天,父亲让哥哥去给我买来鸡肝和一瓶鱼肝油。说也奇怪,吃完鸡肝,眼很快就好了,灯光不再那么昏暗,天黑的也没有那么早。

那之后,家里每周给我一元钱的生活费,让我在学校买菜吃,注意加营养。

加营养的方法也多。春夏的时候,我就将辣疙瘩丝拌上白面炒,可以多吃点细粮白面;秋冬的时候,就可以多放白菜香菜了,与辣疙瘩一起炒满满一大饭盒,吃饭时抄上一大筷子,放在茶缸里用开水一搅,就自制了一道美菜,辣疙瘩咸菜因为有白菜香菜的加入而格外鲜香,同学们也看着好吃,大家一块抢着分享。特别是我上铺的兰,我炒的辣疙瘩比她的咸菜好吃,而她家的煎饼比我家的好吃,我俩常常搭伙吃饭,先吃她的煎饼我的咸菜,吃完再吃我的煎饼她的咸菜,日子再清苦,我们也总能变着花样,过得活色生香。

还有次,和堂哥家两个侄子一起上学,大侄骑车带着我,二侄骑车带着三个人的煎饼咸菜,三人一路打打闹闹的飞奔,回到学校时发现我的咸菜瓶子不知何时颠簸掉了!只好姑侄三人分吃两瓶咸菜。舍友莲听了宽慰我说,咸菜丢了不要紧,只要煎饼还在!她同村的男生,上周到了学校后发现绑在车后座的煎饼不见了!我噗哧一笑,有点幸灾乐祸的释然。玲也急忙分享说,四班的张雪她哥送她回校时,居然在下陡坡时把她弄丢了,又回去找回来的!哈哈哈!清贫的日子,我们也总能鹅一般嘎嘎而笑!

转过年,到了高考前的冲刺阶段,家里卖粮给我在学校转了饭票,可以在食堂买馒头、买菜。回家带饭时,嫂子也会给我带香油果子、油饼、煎包等,营养登时空前升级。但是每顿饭最爱吃、最离不开的还是辣疙瘩咸菜。

上大学后,每个学期我都会炒一大瓶子辣疙瘩咸菜带回学校,舍友们都啧啧赞叹吃上瘾,瓶空见底,众皆怅然若失。

(三)

时光荏苒,新世纪的人们过上了幸福美好的富足生活,鸡鱼肉蛋吃腻,山珍海味吃遍,辣疙瘩咸菜彻底退出了80后学生的餐桌舞台,家常饭桌上也少见辣疙瘩踪迹。倒是饭店里有了升级版的菜品,美其名曰“沂蒙三丝”,就是辣疙瘩丝外加瘦肉丝、辣椒丝炒制而成,外加豆瓣酱、香菜调味美颜而已。

辣疙瘩香,辣疙瘩亲。它于我不仅仅是一盘咸菜,还承载着我的青春过往,像生命中的一位贵人,身体里的一个器官、一个细胞,早已经融入我的血脉,与我荣辱共进、同悲共喜。

某个阳光静好的周末,不是很忙,有钱有闲有心情,我便潜心做一道拿手的硬菜——炒辣疙瘩犒劳自己。

取一枚呆萌可爱的辣疙瘩洗净切成细丝,用清水漂洗一遍以免太咸,白葱白、青葱叶斜切条,红辣椒、黄生姜切细丝,绿香菜切段,黑胡椒十来粒研茉(荤用花椒、素用胡椒),当油烧至七八成开时放入葱白、生姜、辣椒、胡椒爆锅,再挑上一筷子黄豆酱翻炒均匀至油开后倒入辣疙瘩丝再翻炒,中间滴上三四滴巧媳妇酱油上色,两汤匙温开水让咸菜不至于太干巴,待香味辣味扑鼻时关火,放入葱叶、香菜翻伴一下随即出锅,一盘红黄绿、香咸辣、色香味俱佳的辣疙瘩硬菜便闪亮登场。若再熬上一锅金灿灿的小米粥,卷一个山东大葱煎饼,那就神仙也不换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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