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家人十分重视生儿育女,对产妇尤为尊重和关心,即使生活在艰辛的年代,也要让产妇——月母子吃上最好的饭菜。迄今,渝东石柱县黄水国家森林公园的石家坝土家人,仍袭“三朝酒”的习俗。
在三朝酒前,首先是逢生的习俗。即婴儿出生后第一个至主妇家中得知孩子出生的人,称为“逢生者”。对逢生者,主人招待殷勤,使之欢心,主家讨个吉利。若让逢生者饿着离开,则小孩子成人后缺食或吃喝“饿捞”(即不文明)。无论怎样,逢生者都要喝点茶水什么的,主人才高兴。逢生时最好是异性相逢,因为土家人信奉“男逢女生,头戴黄金”;忌讳同性相逢,人民相信“男逢男生(女逢女生),身穿破巾”的俗语。土家人还认为,是谁逢的生,小孩子以后长起来的性格就像谁。这虽无科学道理,但都这样传说着。
其后是“报喜”。婴儿出生后第三天,用艾水给其洗身,土家人谓之“洗三”。第三天,女婿提着鸡至岳父家报喜。若提公鸡,则知生的是男儿;若提母鸡,则知生的是女儿。返回时,女婿提着岳父家配上的一只公(或母)鸡,与报喜时提去的鸡一同提回,喻意美好“成双成对”。
接下来为“约期”。娘家得到喜讯后,一边准备“三朝酒”礼品,一边向女婿家定出吉日良辰,通知亲友族戚,按约定的期间,到女婿家吃“三朝酒”,此称“约期”,约期一般在小孩出生后一个月内选3天。吃“三朝酒”,也称“打三朝”。为筹备“打三朝”的礼品,娘家准备得极为丰厚,少则八九担,多则十多担或几十担。“担担”的多少,是别人评价娘家殷实大方与否的尺度。为获得好名声,也表示其爱心,即使是不富有的娘家,也要倾其所有,竭力备礼,穿用齐全。礼品中,既有婴母吃的补品,如阴米、猪肉、醪糟等等,又有婴儿穿戴的衣帽鞋袜、裹背的褙带絮片,可谓应有尽有,样样具全。人手少的家是还要专门请人挑“担担”。“打三朝”的人多系女性,鲜有男人(除非内兄内弟),头天去,二天耍,第三天返回,故为“打三朝”。娘家“打三朝”的人,成群结队地出来,这些“挑子客”,就格外引人注目,路人往往驻足观看,背地评价一番。所送礼品中,最具特色的当数为小孩子准备的帽子了。其花样较多,季季不同;春秋戴“紫金冠”;夏戴“无顶帽”;冬戴“虎(狗)头帽”即棉帽。帽上祝福文字玲琅满目如“荣华富贵”“长命百岁”“地久天长”“福禄寿喜”“金玉满堂”等等,或用花线绣,或用银子铸,帽的两侧尾部(靠耳处)吊着银铃,有的还绣有花纹图案,真是如品诗,似赏画。团邻朋友去吃酒的人,不称“打三朝”,而称“吃糟糟酒”。
石家坝的三朝酒——汤饼酒,有酒就有个歌,此歌就叫汤饼歌。汤饼之期,要说一些吉利话,也称三朝酒歌。因土家人有一不成文的礼节:即男人不打三朝,女人不做道场。所以唱三朝酒歌,主、客双方都是妇女居多。知书识礼的外婆,会说上一些“四言八句”,以示祝贺。总结多人经验,陈垚有发在中国作家网的七绝.土家三朝酒七首:
恭贺生千金(新韵三首)
紫气东来在峁巅,一番香绕在云间,
贵庭堂里宾朋座,祝贺生了女天仙。
紫气东来在山中,牡丹这朵绽得浓。
长成朝上拿金印,亲友族戚也光荣。
太阳出来照高堂,贵府今添小媚娘,
小小千金真伶俐,成年必定当栋梁。
恭贺添贵子(四首)
其一(新韵)
月亮出来满山黄,贵庭喜绕桂花香。
香飘千里传佳信,贵府今添将帅郎。
喜庆临门桂蕊香,龙王小小坐三洋。
玉石炼就珍珠宝,闪闪发光照高堂。
其二(平水韵)
鹦哥庭树声声叫,喜讯佳音早闻听。
贵俯今生聪慧崽,白白胖胖好精灵。
风吹十里桂花香,远看华堂凤朝阳。
贵府原来生贵子,易长成才永安康。
“三朝酒”结束,女婿要按娘家去的人(家)数的多少给“打发钱”,少则三五元、多则十来元,还要赠送“红蛋”或米粑、糕点之类的礼品——酬谢。对团邻四转和亲戚朋友的酬谢,除无“打发钱”外,其余礼品均有。生子女,为什么要送红蛋呢?
《幼学琼林》云:孤阴则不生,独阳则不长,故天地配以阴阳;男以女为室,女以男为家,故人生偶以夫妇。阴阳和而后雨泽降,夫妇和而后家道成。翻开史书资料和百度,发现这一规矩,还有些来历。
在三国时候,徐整著的《三五历纪》记述:“天地浑沌如鸡子,盘古生其令,万八千岁,天地开辟,阳清为天,阴浊为地……”
司马迁《史记》记载商人起源:“有娀氏的女儿简狄“见玄鸟堕其卵,简狄取吞之,因孕生契,契为商人始祖”;又述秦人起源:颛顼氏的孙女女修在织帛时,“玄鸟陨卵,女修吞之,生子大业”,大业乃秦人始祖。
正是朦胧时代的对于“卵”的原始崇仰,在民间形成了将鸡蛋和出生、传宗接代联系到一起的传统文化。
基于此,沈黎风编著《十万个精彩故事》书中记载了这样一个故事一一
在我国远古时期,北方易水中游居住着一个古老的氏族商后来建立的商朝,就是由这个氏族发展起来的。商的始祖是“契”,他的母亲简狄是部族首领喾的妻子。
传说有一天,简狄到易水边洗澡,忽然有一只喜燕在她身边的一株大柳树下生了一个蛋,简狄见后,就将燕子蛋吃了下去。
一年后,简狄生下了一个眉清目秀的男孩,整个氏族的人都为此而高兴,并举行了隆重的庆祝活动。首领喾更是兴奋,叫人煮了许多红鸡蛋,分送给大家共享。这个孩子就是“契”。契长大以后接替父亲当了氏族的首领,成了商的始祖。由于契勤奋好学,能文善武,体贴百姓,因而使氏族一天天富强发达起来。在大禹治水时契带领族人大力支持,使治水获得成功,从而更加得到大家的赞颂与爱戴。上古五帝之一的舜,还任命契为司徒,掌管教育和风俗人情。
从此,商这一族的人就将燕子奉为神鸟,并认为,谁家妇女只要吃燕子蛋,就会生一个聪明而又本领高强的男孩子。
契的功绩和生孩子吃红蛋的古老风俗,一直流传到现在。
那么生儿育女,为何要吃红色鸡蛋,而不是白色、黄色、绿色鸡蛋呢?
鸡蛋的功能:孵育子嗣。红色在民间象征喜庆祥瑞,故多用红壳鸡蛋。
红蛋习俗是原始社会人类生殖崇拜文化的遗留,蛋既能孵鸡,故人食蛋便能生子,因此古人每以“鸡子”代称鸡蛋。1976年,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了郭沫若主编《中国史稿》称:“据了解,一些近代仍处于原始社会阶段的氏族部落中,有的认为红色代表鲜血,是生命的来源和灵魂的寄生处”。
古人为何要用鸡蛋,而不用鸭蛋、鹅蛋或其它禽蛋呢?
因为故人认为“鸡为百禽之长,具有镇伏妖魅作用”。如《春秋运斗枢》云:“玉衡星精散为鸡”;《春秋解说辞》云:“鸡为积阳,南方之象,火阳精物炎上,故阳出鸡鸣”等等,都反映出古人对鸡之神性的认识。鸡从蛋出,蛋由鸡生,则蛋亦有神性是理所当然的。旧时民间还盛行用鸡蛋占卜之俗;古人又以为凡遇喜庆之事,必有妖魅相扰,或某些特定的节气与时辰,必有病疫侵人,所以食蛋防范。
今天中原和西南一些地区的“三月三,吃鸡蛋”风俗,石家坝民间流行的新婚之夜让新人分食红蛋的传统,不仅象征生儿育女,而且表示有镇邪之功。
生儿育女吃红蛋的习俗,又是怎样传到、何时传到石家坝的呢?
何时传到,当时山旯旮的石家坝,这应与巴盐古道贯通石柱时,四千年前巴盐兴起,汉文化由长江而上至石柱县西沱古镇,经人力盐夫由朱家槽,翻楠木垭,下王家坝,经石家坝,上黄水坝,至冷水石门坎,最后到达湖北利川、来凤,湖南龙山县,这条全程六百多公里的盐运大道息息相关。土汉文化也隨之融合交流,于是就传来且被土家人接纳了这一习俗。所以,很久很久以来,在石家坝乡村民间一直流传“生孩子吃红蛋”的传统。吃三朝酒时,有的是在饭桌上,为每人准备一个染成红色的鸡蛋,大方之家还在送客时馈赠米粑中置一两个红蛋。
小儿满月后,婴母要背着婴儿走上坡路,此谓“出行”。专走上坡路,比喻婴儿健康向上,长得也快。这是多么好的祝愿啊!
一次“三朝酒”,泡出了石家土家人的纯朴精神,更泡出了土家亲人的浓情厚谊的品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