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鱼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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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一平先生的短篇小说《上岭恋人》（人民文学2022.01），写的是因犯错误直接从省城撸到人民公社，研究动物的秦仁飞，与菁盛公社上岭大队貌美如花的壮族农家女子韦妹莲的爱情故事。对人物外貌描写比较精彩，内心活动描述也很到位。小说以两名律师去执行秦仁飞生前委托的遗嘱案件为线索，律师所见到的韦妹莲的前后心里活动、精神行为变化，塑造了女主人翁韦妹莲不为负心郎所遗 370万元财产动心的形象，律师表明委托人的前提条件就是“你还爱着秦仁飞先生”。可她对此始终摇头，不予接受遗产。艺术地呈现了这一农家老媪的高尚品德，同时也从背后无情和有力地抨击了负心郎的行为。
表现韦妹莲行为前后变化、精神状态的不止此一，还有好几处。
如“韦妹莲走在他们前面，扛着月刮。她走得急，还走得稳，看不出她是年近七十的老人，更想不到她还刚得过一场大病。她的状态跟她先前除草的时候明显不一样了，仿佛换了一个人。”她虽然年近花甲了，还在继续下地劳动，作者赞美了劳动人民的心显而易见；扛着锄头，走得急和稳，由此看出她精神振奋，为人处事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不像一个邋遢之人。
在她将两位律师引到家，烧开水的时候，钟律师从墙壁相匣里看到她年轻时的美貌，“钟律师注意到有一张照片，上面是位姑娘，好漂亮的姑娘，像一朵鲜花。姑娘就站在这幢房屋的门前，摸捏着摆到胸前的长辫子，朴素清纯，亭亭玉立。这必是韦妹莲的年轻照无疑。”秦仁飞至死不忘她的根源，从律师的口里说了出来，这是间接地赞扬她的外表美。女客人钟律师示意墙上的照片说“阿婆，你年轻的时候好美呀！”她只是笑而不答，说明她不会张扬，有着收敛的内在美。要是一般的女人，至少也会表白自夸，洋洋自得，喜形于色一番。
作者塑造她年轻时的言行举止是大胆吃苦，为人善良很有孝心。也是这次，她遇到了爱情。49年前，一个隆冬之晨，她替代残疾的父亲上更灵山采草药穿心莲和仙鹤草，为发烧、咳嗽、咳血的爷爷治病，荆棘划破她的衣服和皮肉，“她衣衫褴褛、满身血痕，像一个受人欺负、折磨的叫化子”。不是为体恤残父，她不太可能上这座让她羞恼之山。但她无怨无悔。她釆到药后，要去看看在这山上觅猴观猴的野生动物研究人秦仁飞，浑身积雪钻进山洞的她，他在此仿佛看到了白毛女，他同情地拂去她身上的雪，她“原貌显露，宛若仙女”，简直“是上苍慰问他的使者”，他“受宠若惊”而“手足无措”。一个二十七八岁的省城青年才俊，在乡下在山更灵山上遇见一个十八岁的美人，他竟然“忘了自己先前在做的事情”。
此后，秦仁飞在山做两件事：观猴观人。他用望远镜看着他送走爷爷、父亲，看着她母亲带着两个弟弟改嫁，她唯一留守木质老屋。他频繁下山，洗照片、晒照片、整理笔记，千方百计驻进她家，她也朝思暮想，然后自由相爱的两人，成就了巫山云雨。可是“欢日易过”，他很快回省城工作，从此杳无音讯，再没回来。她投去的不少书信，都石沉大海。
这个故事与现实对照，有的以恋爱为手段，以敛财为目的所谓爱情观，形成极大的对比，鲜明的反差，给人深刻的启迪。虽然秦仁飞，因原犯错误来到上岭村几年后已获平反，回省城一一“调到广西大学当教师”，但在上岭时“他们水到渠成、不管不顾，拥有了彼此。”他也许不知他们有了儿子“得飞”（现已44岁），他想用遗产的一半来弥补他对她的负心，对应负之责而未负的补偿，求得她的谅解。按法律规定，她接受这笔巨额遗产，是理所当然的事，因抚养孩子长大成人、他作为儿子的父亲没尽到责任和义务。这使我想起了另一个案例：有一家T氏兄弟六人，其中T2倒插门到女方家。T2年近花甲，一次去赶集回家，亲弟T6为减少兄T2长步行之苦，用摩托车送他（坐中间）回家，大兄长T1坐后，眼看要到家了，却出了车祸，T2从车上甩出，驾驶的幺弟T6和大兄长T1均无事，唯独T2成重伤，立马送县人民医院抢救无效，次日死亡。T氏几兄弟出力凑钱安葬了此男，当初说好，不再赔偿。入土为安后，T2之妻和其子受人挑拨，非要驾车的T6补偿六万元。众兄弟无奈，只好满足其心意。按法律，这是该赔偿；可按道德、按亲情，这个赔（补）偿，就不宜了。从此，血缘关系，亲情牵挂，六万块钱就一笔勾销，也引起局外人议论。对此，嗤之以鼻。而凡老师小说中的女主人翁，与此形成天壤之别，实在感人至深。
而依照法律，回到本小说中，她也可以不接受，因为他们不是法律上的夫妻。法律是道德的最低底线，哪怕她依旧还住在老旧木房，她也坚守了高尚的道德，对律师的启发和引诱，她两次都摇头，而非点头的意义就是最好的回答！她活得有尊严，活得有骨气，活出了一个大写的人来！这让两位从南宁去好不容易才找到她，执行遗嘱案的“钟律师和蓝律师都愣怔了。”
这个作品就是传递这样的价值观和正能量。初读之后，我不得不为之动容，为作者之巧妙构思而点赞！习总书记指出“以文弘业、以文培元，以文立心、以文铸魂，”，此小说以小见大，正有此深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