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永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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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眼看着小肖屁股一扭一扭走出门外，苏富贵心中五味杂陈，茫然地站了好半天。
小肖是什么时候“看上”他的？他说不清楚，或许是第一次接触她就看上了他吧。苏富贵从小肖的身上理解了性感二字。小肖穿上公司发的制服，小小的圆圆的屁股清晰可辩。两个突出的奶子，走路时一颤一颤，很是撩人。作为五十多岁的男人，看到小肖，苏富贵确实动过心，确实被小肖吸引过，特别是那一次他和小肖手与手直接接触的当口。小肖的手上带有电流，苏富贵被击中了。不过，苏富贵是一根导电性能不太强的惰性金属，电流对他的作用甚为有限。在苏富贵办完买房手续以后没几天，小肖打来电话，问他手续办的顺利不顺利？建房的过程中，她经常给苏富贵报告房子的进展情况，点点滴滴，很是详细。苏富贵认为这完全是一些无关痛痒的话。挂了电话，苏富贵并没有多想，以为回访顾客是小肖服务范围之内的事情。说实话，买房子的过程中，尽管小肖接受过他两张银行卡，她给苏富贵的印象还是不错。银行卡是你要给人家的呀？一个鲜花一样的姑娘，一个嫩得一指甲就能掐出水来的姑娘，对苏富贵有吸引力是自然的。电话来往不断。苏富贵有事没事去看房，都要绕道到售房部里坐一坐。房子交工以后，小肖又打电话给苏富贵，问苏富贵房子开始装修了没有？问他有没有熟人能不能买到便宜的装修材料？等等。这一些话已经有关痛痒了。苏富贵正在装修，的确需要既便宜又质量可靠的装修材料。他顺杆爬，要小肖帮忙。小肖便把她一个卖地板砖的远房亲戚介绍给苏富贵。苏富贵找到小肖亲戚的店面，买到了相对便宜的地板砖。地板砖铺好以后，小肖打电话给苏富贵，要他请她吃饭，感谢她。起初，苏富贵以为小肖只是跟他开玩笑，就哈哈应着，敷衍一番了事。谁知，小肖又打电话过来，抄着嗲嗲腔，说他不请客，就一天二十四个电话，烦也要把他烦死。欠了人情，应该偿还，这是常理。尽管小肖有点儿撒娇耍泼，有点儿狗皮膏药，作为一个大男人，如若不答应，不免显得不通人情，不免显得小气。于是，一个周末，苏富贵打电话给小肖，要她定地方。小肖说了饭店的名字。那是个中等档次的饭店，在L市洛神路中段，离他住的地方，仅十来分钟路程。隔壁是人人KTV。既然是请吃饭，请一个是请，请两个也是请。苏富贵打电话给小肖，要她带上她的男朋友闺蜜什么的，有多带多，多多益善。苏富贵想的是，如果小肖带上了她的男朋友闺蜜，他也就有理由带上他的一个或两个哥们。他不想一个人和一个比自己小女儿还小的女孩子一起吃饭。小肖说她没有男朋友，也没有闺蜜，什么人也不带，并且要求苏富贵也不能带别人。你要带别人，人家都知道我要你请客，那样，人家怎么看我？就咱们两个，不能有第三者出现。小肖连连警告-----有点儿女儿对爸爸那样的不讲道理。这就叫苏富贵有点儿惶恐------也有点儿想入非非。犹犹豫豫凄凄惨惨之后，他还是去了，伴随他重重脚步的，一半是深入虎穴的舍身就义；一半是天上掉馅饼的美哉快哉。
到了饭店。一楼大厅东北角靠墙的位置，小肖已在等他。
这个位置可以吧？隐蔽，安静。和你这样的中年男人吃饭，当然得选隐蔽的位置。不然，让人看见，以为是老头子找小三，多不好意思。
这话让苏富贵无言以对。时下，当官的，有钱的，找小三包小姐，似乎是时尚，是风气，但他苏富贵可从不敢有这种非分之想。李素荣给他生了四个孩子，他觉得他欠她的，三辈子五辈子都还不清，哪还敢做对不起她的事情！再者，媒体上报道的，眼看耳闻的，那些有了小三以后的麻烦，甚至为小三而酿成血案的也不在少数，让他对此望而却步。他来和小肖一起吃饭，惶恐的就在于此。小肖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叫他说什么？在有点儿暧昧的灯光下，此时的小肖和在售房部的小肖简直判若两人。制服换了。一个吊带裙。膀子光着。半面胸脯裸露着。没有了多少束缚的两只小蜜蜜，墙洞里的小老鼠一般，总想蹿将出来，刺探一番。苏富贵不敢正视，因为，睁眼便是晃得人头晕刺得人流泪的白。
你怎么穿这样的衣服就出来了？如若小肖是自己的女儿，他打她的功夫都有了。
你让我穿什么？还穿制服？我一天足足十个小时都得穿它。晚上还不让人解放解放？
我是说穿着太……
你想说太露是不是？大叔，你OUT到家了。你睁眼看看，大街上，穿吊带裙的，数得过来吗？
苏富贵辩不过小肖。可是，小肖与他面对面坐着，他不看小肖，看什么？往哪里看？那一刻，他真想起身拂袖离开。
别紧张，没有人注意我们。要不，你就当是和你女儿一起吃饭好了？
这话安神。你要这样说，我还能说什么。来，点菜。
菜，我已经点了，你就等着吃吧，当然，你还得买单。你请客吗。
敞开肚子吃，想吃什么吃什么，喜欢什么点什么，花多少钱都没关系。
真的？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满满一桌子菜，一半是苏富贵没有见过的，一半是苏富贵根本不愿吃的。这得多少钱呀？苏富贵心里估算着。无论现在还是将来，无论苏富贵手里有多少钱，他都不可能变成那种看见想要吃的东西不问价格不假思索手起钱落的大手大脚之人。不说天生的性格，单说那些年生活的磨难，就够他好几辈子秉性难移了。自始至终，小肖都吃得很欢，这儿一筷子，那儿一筷子，这儿一口，那儿一口，恰是小时候他家喂的小猪。
小肖姑娘，看你的吃相，你真像个猪仔。哎，我把你比作小猪，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我爸爸，每逢吃饭，就说我是小猪。我好吃，是个吃货。可是，有一点，别人比不了，我再怎么吃，就是吃不胖。
你的样子真让人羡慕。过了五十岁，我的胃口大不如前，再好吃的东西，也得量着肚子，一点都不能多吃。咳，年轻就是好呀！
你也不老呀，不才五十五嘛。只比我爸爸大两岁。
这顿饭吃了将近两个小时。走出饭店大门，苏富贵拦了一辆出租，要送小肖回她的租住房。一仰头，人人KTV大门上方河水流淌般的大红LED灯，很强势地把一个主意塞进小肖的脑袋。我要唱歌。小肖说让出租车走开。这么晚了，唱什么歌呀。苏富贵打开车门，要把小肖往里推。我非唱歌不可。小肖一扭身，倔掘地朝KTV走去。苏富贵只好跟司机说了声对不起，关了车门，追赶小肖。小肖料定苏富贵不会抛下她。苏富贵撵小肖到幽暗神秘的门口。他说我走了，你一个人进去唱吧。你配不配当大叔呀。你忍心把一个大姑娘丢在大街上，而且是这么晚的时候！你是不是怕花钱，跟我爸爸一样，铁公鸡一个，一分钱掉地上撮起四两土！苏富贵最听不得这话，一咬牙，说走，进去，唱歌！
他们俩进了一个包间。包间里靠左面墙，是一溜可坐三四个人的长沙发。右边是电视屏幕。音响打开着。小肖要了酒，要了饮料，摆在茶几上。咱们边喝边唱歌，中不中？小肖说。你唱歌，我喝酒。我不会唱歌。苏富贵说。那我先唱一首。小肖站起来，拿着话筒开始唱。她唱的好像是什么叫SHE的歌。苏富贵虽然不会唱歌，电视还是经常看的。那些台港明星，他大概知道一些。刚才好像又吃多了，胃里有点儿不舒服。苏富贵一边喝酒，一边揉肚子。酒能帮助消化。揉肚子，也是促进消化。这是他从电视上学来的。小肖唱了一会儿，坐回到沙发上，说一个人唱歌没意思，要苏富贵和她一起唱。苏富贵说我不会唱。不会唱，你认字吧？屏幕下边有字幕，你跟着念就行了。小肖说。跟着字幕念，那叫朗读，不叫唱歌。别在这儿跟我咬文嚼字了。现代社会，不会唱歌的人不是哑巴，便是白痴。小肖说。苏富贵还是不唱。小肖不依了，小女儿撒娇一般，一个跨步，就骑坐在了苏富贵的双腿之上。
下来，下来。苏富贵没有料到小肖会这样。小女儿小时候，经常这样坐到他腿上。小肖不是他女儿，况且，又是这么大一年轻姑娘！但是，无论他怎么跷腿怎么推搡，都无济于事，小肖坐在他腿上就是不下来。苏富贵胳肢她，小肖咯咯咯，笑得前仰后合。这是打情骂俏，还是老爸逗女儿？当苏富贵又一次胳肢她时，小肖猛一用力，身子往前一倾，把苏富贵扑倒在沙发上，小肖整个人压在了苏富贵的身上，身贴身。小肖身上凸出的部位挤压着苏富贵；那种特有的异性气息，直直地往苏富贵的鼻腔里涌灌；小肖那个男人最敏感的地方围堵着苏富贵的敏感器官。那个器官刹那间硬挺起来。苏富贵浑身血管贲张热血奔涌。他不可能不无动于衷，他不是柳下惠，他也没有老到没有了那方面能力的程度。
大叔，我看上你了。
苏富贵被挤压着的嘴，强行别开去，喝道：胡说什么！小肖这几句直白的露骨的让人肉麻的话，没有激起苏富贵的进一步激情，反而似一记闷锤，咣一声敲在苏富贵的脑门上；也像凌晨的闹钟，叮铃铃突然响起，一下子把苏富贵从浑浑噩噩中拽将出来。苏富贵猛推一把，小肖滚落在地。你说的，我比你爸爸大两岁，你比我的闺女还小，你怎么能这样？真是没大没小。
哎哟，弄疼我了，你真狠心。我是人，不是石头。不过，不管你说什么，反正，我看上你了。你是不是不相信？叫我怎么做你才相信？要不，我把衣服全脱了？小肖从地上爬起来，一边脱着吊带裙，一边步步逼到苏富贵面前。
你敢？
我怎么不敢？一伸手，两个吊带已经滑下肩膀……
苏富贵赶紧上前，捉住小肖的双手。小肖姑娘，你到底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我就是想尝尝鲜，尝尝一个中年男人的滋味。
一派胡言！快说，除了这个，你说什么，我都答应。
你真答应？
当然。不答应，天打五雷轰。
这可是你说的。那我提要求了啊。我看上了一款汽车。想要一个APPLE7。还想要……
正经点。
我怎么不正经了？我每月挣的钱，悉数交给我爸爸。我妈妈有病，成年吃药。我爸爸不能出外打工，全凭两亩薄地。我一人在城里打拼。想买套房子，买不起；想买件像样的衣服，得攒好几个月。
找个男朋友，两个一起奋斗。
说着容易。有钱的，人家看不上咱，嫌咱是农村来的；没钱的，咱看不上人家。两个穷光蛋，何年何月才是出头之日。我就是一棵没有根的浮萍，在城市这片大海里，漂来漂去。我想找一个依靠，找一个依托，就像我的小姐们那样。你到我们那里买房，你的一举一动，让我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所以，我选中了你。
你要有困难，直接说，不要这样贬损自己。又是没有根的浮萍！正如多年前的自己。苏富贵突然有了惺惺相惜同命相怜的悲戚。
这不叫贬损自己。我们这是等价交换。和你非亲非故，凭什么张嘴跟你要钱？我是人，我有尊严。我要凭双手挣钱。要利用优势挣钱。我的优势是什么？ 身体，年轻的身体。我把身体给你，你付钱给我。你我各得其所心安理得。
啊！
啊什么？我啥话都给你说了，你说你接不接受我吧？
苏富贵没有说话，掏出一张卡，按到沙发上，然后开门离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