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永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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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孟超替生病的关主任到市里开会。会期三天，晚上安排住宿。来时，是小铁偷着用计生委的帕萨特把他送来的。听了儿子的成绩，他跟同伴说了一声，就匆匆往家赶。不到会议结束时间，况且有点儿晚，再打电话让小铁来接，有点儿不好意思。和小铁关系再好，办事也得有个度。坐市区公交到长途汽车站。天色已晚，等了好长时间才等来一班车。要是自己有车，还用受这样的罪？妻子卫瑞馨精灵一般，坐卧在云端之上，冷冷地说。坐上了车，又被堵在出城的路上。看着市际公交车前后左右密密麻麻的私家车，孟超说：幸亏没有买车没有亲自驾车。他对着高处反唇相讥。
几年光景，中国已由自行车王国变成汽车王国。大街小巷，街区住宅，哪儿哪儿都是汽车！看着许多小姐妹，上班下班，要么丈夫开车接送，要么亲自驾车，好不得意；周末或假期，小姐妹们吆五喝六，三三两两，邀约着到周边景区玩儿自驾游……卫瑞馨羡慕地不得了。于是，她向孟超建议：买一部车。孟超认真考虑了之后，果断拒绝了。现在的车，孟超了解过，也不算贵，十来万块钱，就能买一部看得过去的车。但孟超不为所动。他的理由有N个：他们两个靠工资吃饭（小小的副科，哪来灰色收入？），双方父母都在农村，需要接济，两个人将近二十年的积蓄，也不过二十来万（现在的二十万，跟三四年前的二百块有啥区别？手里没钱，放不开手脚甩钱，也是他没能上正科的原因），买一部车，这手续那保险，机油汽油，保养维修，老本还不都得填进去？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喝西北风？现在有房子住着，初中不收学费，可儿子很快就要上高中上大学，还有将来儿子买房买车，得需要多少钱呀！手里没点积蓄怎么行？再者说了，孟超悄悄地，不无自豪地对妻子说，我在县政府大院上班，虽没有达到配备轿车级别，但有公车，出公差不用愁，偶尔办点私事，行点儿方便，也还是可以的……他的理由很充分。妻子无话可说。
县城离市区四十多公里。因为堵车，孟超回到家已是晚上八点多了。妻子吃了饭，换了紧身衣裤，正准备到街上跳广场舞。
你还有闲心？都什么时候了，不知道轻重缓急！孟超对妻子出言不逊。从会议地点走向车站的路上，因为儿子的高分，孟超心情愉快，脚下生风，肚里哼的歌好多次冲出口腔，凝聚为声音。现在却发起急来。是否是堵车惹的祸？不过，在孟超眼里，妻子就是个“没星秤”，做事没有计划，什么事在前，什么事在后，向来凭感觉。要不是有他管着，家里不乱成一锅粥才怪。
分数这不才公布嘛，早着呢。我下午跟你打电话，话没说完你就挂了。你说你明天才回来。我想着没啥事，就……
什么叫没啥事？学校选住了？决定若飞上哪个高中了？你说啥？县一高？亏你说得出口。曹如锦上一高，那是没有办法了。让若飞上一高，高出的七八分，活活被糟践，还不被人笑话死？老婆哎，不是我说你，当妈的应该有个当妈的样。
什么叫有当妈的样？什么叫没有当妈的样？我不就跳个广场舞健健身嘛！
那你说，哪一个高中最好？
省实验中学。
你不废话嘛。要能上省实验中学当然再好不过了。问题是，儿子能上吗？那可是全省的No.1呀。进不了省实验中学，市一高和市实验高中，哪个更好？说不清楚吧？说不清楚，就得好好备课，就不要急着去搔首弄姿扭屁股弯腰了。孟超对妻子跳广场舞一向反感。还有，全省各个名校，包括省实验中学、市一高和市实验高中，每年都要组织专门考试招收择校生。今年还考不考了？如果还考试，考试的日期你知道吗？一问三不知，还有心思去跳舞？
当妈的不好，有他爸呀。你这不是回来了嘛。有你在，还怕什么？
哪一天，我不在了，看你们怎么过日子。
瞧你这乌鸦嘴！赶紧呸呸呸。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也别把自己看得太伟大。活人能叫尿憋死？不说了，不说千年之后的事啦。眼下，儿子上学是一等一的大事，功课自然由当爸的来做，危难之时，方显共产党员英雄本色。伙计我健身去了。领导，拜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