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婵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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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雨绵绵，好在老天爷似乎还是有所眷顾。大雨倾盆的情况晚上居多，白天虽是阴沉着，偶尔会飘几点雨，但出行还是无大碍的。得了空，我便全身心地陪伴小宝贝。超市是小孩子的天堂。琳琅满目的商品，尤其是各式各样的玩具，让刚会走路的幼儿甚是欢喜。
忽然一阵哄闹声传来，我循声望去，只见超市门口保安揪着一个小男孩，八九岁光景。小孩手里拿着一个玩具。保安正厉声质问他为何偷拿东西。“这小孩哪来的呀？”“ 可别从小养成了坏习惯。”服务员们也七嘴八舌说开来，然而小孩只管哭，一个字也不说。保安只得气急败坏地放走了他。我本想上前问问，但小宝贝正玩得起劲，不愿意走开，只得作罢。
小孩子总是爱新鲜的，没多久超市便呆腻了。我抬头看看天，还好没下雨，转移阵地！离开超市没多远，我无意间瞥见一个身影，这不是刚才那小孩吗？我带着小宝贝迅速上前，只见小男孩正直勾勾地看着串串小吃，他对面的小生意人便煎了一根火腿肠给他，免费。我抱着宝贝突然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幸福。
小摊贩边摇头边说:"这孩子，怎么问都不答话，唉！”感觉正闪耀着母性光辉，可以拿下任何棘手孩子的我，信心满满，准备一显身手，破开小男孩沉默的坚冰。
于是我面带微笑，耐着性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柔和。“你听得见吗？”“我说话你听得懂吗？““你爸爸妈妈在哪里？”诸如此类的一连串问题，我特意从不同角度，很缓慢很清晰地表达了出来。然而依旧是沉默，偶尔从他嘴里蹦出的一两个字也不甚清晰，更别提捕捉其中的信息了。不得不承认，我也败给了孩子的三缄其口。
我开始仔细打量眼前这个孩子，他身上穿着厚厚的睡衣，一条蓝色牛仔裤，脚上一双黑布鞋。虽然不是很华丽，但也干净卫生。我寻思着应该是这附近的孩子，而且出来时间也应是不长的，不然衣着不会这么整洁。这小孩的反应以及木然的眼神，让我感觉哪里有点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难道真像旁边摩托车司机说的那样是个傻子？可他看上去也不是白痴模样啊。如果是走失的 ，那父母不是很焦急吗？正犹豫着要不要拍个照，发个寻人启事到朋友圈，看天色还早，我想先等等看再说吧。于是我抱着宝贝离开了。
玩了一大圈之后，老天稀稀疏疏地飘起了雨丝。我带宝贝往回赶，经过广场的一角时，一个熟悉的身影跃入眼帘，没错，是那个小孩！旁边还站着一个老妇人！莫名的兴奋与激动让我完全忽略了天气，我径直走到老人身边问道：“老人家，这是您孙子吗？”“是的，你是？” 老人家疑惑地看着我。我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了一遍。
老奶奶叹了一口气道：“他是先天性精神病。在娘肚子里怀了十个多月了，还不见动静。后来到医院里，医生说羊水太多。我想可能羊水泡坏了。”老人脸上布满了无奈与惋惜，眼神也黯淡了下去。
我又问到：“之前没做检查吗？四维应该可以发现问题了吧？生下来时医生没说小孩要不要得？”“没有没有，十年前哪里兴这个啊？”我又追问道：“是家族遗传吗？”不是不是，家里没有这样的种。”老人忙摆手。我听完竟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安慰眼前这位老人家。
老人还在喃喃着“幸亏找到了”的话语，我心里却闪过这样的念头：这等累赘废物，丢了岂不是更好？老人边念叨边用她那苍老的大手，轻轻地抚摩着孙子的头，眼睛里流露出的尽是柔情爱意，舐犊情深就是这个场景了。“可找着了，我和你爷爷都急死了。”老人脸上已换上失而复得的满足感。
看着眼前这个面无表情的孩子，我脑海里却如放电影般浮现了这些：黑龙江一个叫刘爽的孩子，16岁了，身高64厘米，体重10斤，是别人眼里的“猴儿”，但父母却非常宠爱她；在佛山打工的女子9次产检正常，最后却产出了无脚掌婴儿，但夫妻俩依旧没有嫌弃……
突然觉得自己好残忍，我在这些伟大的情感面前显得多么功利、自私与渺小。世人如果都是我这种态度和想法，那该是多么可怕。“同情他的人，冷酷的人，自私的人都一样把他往死里赶”，似乎我就在同时扮演着这些角色。我如同爱说真话的巴金一般开始忏悔，孩子，我为我之前的念头向你表示深深的歉意。
生命本应该如花儿般绽放，不管它是否残缺，是否完美，是否会像世俗评价体系中所说的“有用”，我们都应该怀以最高的敬畏感，去欣赏去呵护，而不是漠然甚至歧视。
我在小宝贝脸上狠狠地亲了一口，抱着她默默地离开了。细丝般的雨星子吹在脸上特别惬意，也特别轻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