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旺德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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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4/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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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愿人长久

搬家的时候从家里翻出一口木箱子,涂着红油漆,不漂亮并且厚厚笨笨,几十年前穷人家里的做工,不精美用料也不贵气,大家商量扔掉算了。

给我吧。我说,我要。

你真的会要这个?妈非常惊讶。

确定我会要之后,妈很快拿来抹布仔仔细细擦起来。

这是我的陪嫁呢,四十多年了。她一边擦一边絮絮叨叨,现在的人没有要用这种箱子的了,所有的东西都能买到,都那么漂亮。

怎么会不要呢,从外婆家带过来,带着一个一个家庭的记忆和温度,想必还有外婆的嫁女的念想和心情。很小的时候她送我一个小板凳,我搬家数次一直带着,陪伴着我将近二十年,如今我的孩子蹒跚学步,搬着破破的小凳子从一个房间到另一个房间,颤颤巍巍的像个大人一样学着坐下。

说起外婆,我心怀愧疚很多年。她是我所知道最辛苦最善良厚道的人,如果说一个人的所有悲伤都有相等的福报,那么她真的被亏待太多。她去世的早,也并没有常住在一起,我对她的记忆实在是模糊。听说早年间作为外姓人,家里又一贫如洗,外公也并不是一个懂事的好丈夫,丝毫不打算帮衬她,她拖着三个儿女,被所有人欺负,一度饿死。儿女成人之后境况好转,依然贫穷,却稍有尊严,她选择坚守着几亩薄田独自过活。她想让儿女回家时,有一碗热气热气腾腾的面、有一锅鲜嫩可口的玉米、有一铺温暖舒适的软床。她最喜欢逢年过节,所有儿孙归来,她忙前忙后,烧茶做饭,辛苦但是满心欢喜。

我记得我去她家,她揭开一个巨大的黑黝黝的柜盖,倒自己熬的蜂蜜给我吃,那么香甜,长存我心。以至于我始终不能接受所有买来的蜂蜜,精致的包装,缺少一台一开盖会吱吱呀呀响的老柜子的醇厚,更没有一个老人更给孙女儿的最深的爱意。那真的是贫穷的外婆能给我的最好的美食。

直到她去世的时候我才初中,恰逢父亲手术,父母都不在家,我为了一个十分不重要的考试并未去送终,这成为我内心一辈子的疼痛。回魂夜那天,大家让我去别家睡,因为她老人家生前最后去的地方是我家,也是她生前最愿意来的地方。我不愿意,那天晚上雷雨交加,我一个人坐在饭桌上写作业,一直等一直等,我想等到她,我不怕她的魂魄,因为我特别清楚,即便是她的亡灵,也会对我好。

并没有等到。并且,她一直不曾走进我的梦中,只有一次,梦中我去上学,下雨了,她来接我,帮我打伞,怕我淋雨一直把伞推到我这边。都说梦到逝去的人一般会感到害怕,可是梦到外婆我从未觉得惊悚,她始终对我好。她生前最后一次来我家,和我同床睡,极力不挨着我,她说老年人脏,怕我嫌弃她。她并不知道我当时幻想着一些多么美好的事情,比如说我有了钱,带她逛街,给她买衣服做按摩吃大餐。现在这一切触手可及,她却远去很多年了。她是一个多么好的人啊,吃了一辈子苦,未曾享过一点福便离开这个即将要对她温柔的世界。

甚至,我连一个孝子贤孙都算不上,常年不在家,岁末不能上坟,清明不能挂青。或许真的死去万事皆空,所有一切只是现世人的一些慰藉。我留下她送给妈妈的箱子,留着她送给我的小板凳,那也是我的一种寄托吧。

子欲养而亲不待,或许应当更珍惜眼前尊长。对于外婆,朔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愿她下一世美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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