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过了几十个春节了,按理越往后年味越浓:饭菜丰盛了,衣服漂亮了,炮更响了,灯更亮了,花更高了,留下的印象应该越深刻。但我却对儿时过年的心情、情景仍记忆犹新,历历在目。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经济落后,物质匮乏,农村十分贫穷,“大人望插田,小孩望过年”。那时一进腊月门,就盼望着年的到来。那种心情是急切的,对过年是有期盼的,盼望着过年放假玩的时间长,穿新衣裳,吃好东西,放各种鞭炮,走亲戚吃好饭,还有压岁钱。
先说盼过年穿新衣吧。那个年代,家庭生活都很困难,平时大都不买、不做新衣服,只是到了快要过年的时候,母亲就到供销社里割了布,请裁缝来给我们兄弟三人量身做衣服,那时过年的新衣裳显得那么珍贵,做套过年衣裳真不容易。有的家庭人口多,连新衣服也做不起,怎么办?就把老大穿旧的衣服改改传给老二,把老二穿旧的衣服改改传给老三,一看也花样翻新,变样子了,有这样的衣服穿着也就满足了。呵,一身新,这时自己感觉就焕然一新了,再洗把脸,吃了过年饺子,就一身新打扮,乘兴到大街上溜达,一看小伙伴们大多也换了装,变了样,感觉都面貌全新。
贴对联也是过年必做的事。写对联的是本塆的一位老师,我叫六爹,是人民教师,字写得好,每年过年,他搬一张桌子在村部旁边写对联。找他写对联的人特别多。村里五保户家的对联总是他写好后送上门去,一文不收。家家的门前都贴上对联。给过年带来了新气象。
接着就是过年了。腊月24日过小年,28日还年福,30日是除夕夜,都是过年的好日子。头几天母亲就叮嘱过我们,大年夜千万不要大声说话,更不能说有忌讳的字眼。因为过年的这一刻,关系到一家人明年一年的时运。然而,我还是期许着,就像母亲敬奉着她心中的神灵一样,虔诚地敬畏着我们的生活!
吃年饭前先要“祭祖”。“祭祖”的时候,同一宗族的人们把家里的美味佳肴、美酒佳酿奉上,摆满好多块“八仙桌”。酒菜形形色色,丰富多味,包括各种各样的水果。大人们放鞭炮放烟花,烧金纸银纸,合掌叩头,礼拜祖先,这让人感到了过年的喜庆,亲人的团聚和节日的吉祥。年味愈浓了。
儿时的年最热闹的是除夕,全塆沉浸在浓厚的年味中。这天,父亲带着我们清扫门前屋后卫生,贴好对联,大门贴上财神。母亲在家忙着准备年夜饭,它是一年中最重要的一次会餐之一。家家户户都摆上了丰盛的饭菜,煎、炸、烹、煮、蒸、炒、炖,各种手段用尽,所备食材用光,七盘八碟,一桌香喷喷的年饭准备好了,喝着上好的白酒或葡萄美酒。全家人一起聚在一块,共度一年一次的好日子,一起欢颜笑语,喜气洋洋,预祝来年过得更好,日子更加丰裕。我们这些小孩再也不东奔西跑了,待在家里尽情地享受美味佳肴,此时大人还会给我们发压岁钱。吃完年夜饭,父亲将堂屋中间架起的柴蔸子点燃,阵阵“哔哔剥剥”的响声在堂屋回荡。全家人围坐在火边听父亲讲故事,我们是在故事中度过了一年又一年快乐的大年夜。当时钟走到快十二点了,四处响起的鞭炮声和烟花声此起彼伏,震耳欲聋。燃放鞭炮是我们小孩的开心事。母亲没有钱给我买玩的鞭炮,我发现地上没燃放的小鞭炮,马上捡起来,用一枝香点燃,那快乐劲可高呢!
吃完晚餐,家里每个人都得洗澡,把全身洗得干干净净,穿上新衣服,然后精神抖擞地、充满自信地展示着自己的风采,准备欢迎新年的到来。
新年的到来让人心沸腾,让热情飞扬,让激情铺展。开始走亲戚拜年了。这是儿时很愿意做的一件事。走亲戚先到本湾亲房家拜年,然后就是去其他村为姥姥、姥爷、姑舅、姨们拜年磕头的。串了这个村,串那个村,走了这家,走那家,一般都是每天一家,即便有的亲戚相隔十几里,也都是结伴走着去,这走亲戚真是“走”的。到了哪家,先喊一声:“给XXX拜年啦!”亲戚家一听有小客来拜年了,就赶紧出门迎接,忙给几毛钱压岁钱,那时候这几毛钱也管用。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一看饭菜安排的都很丰盛,因过年都准备了省事的菜肴,一起热热闹闹地吃顿饭,等到吃好了饭,亲戚家该留的东西留下了,回去大都不空着篓子,就这样满载而归了,再商量着明、后天去谁家,过年走亲戚的经历使我回味无穷。
拜完年后,湾子里又有很多、很多热热闹闹的活动,前脚送走了跑高跷的,后脚又迎来了跑狮子的,狮子刚跑完了,舞龙灯的又开始了,伴随着锣鼓声,鞭炮声,欢天喜地,热闹非凡,一直热闹到元宵夜,才算年过月尽了。这些都是留存在记忆里的,增添了儿时过年的多种滋味,也给我留下了美好的回忆。
时光,像流水一样不经意间就流经了几十年的岁月,转眼已人到中年。“年年岁岁花相似”,渐渐地觉得日子过得越来越机械,年的味道慢漫变淡了,大年也过得越来越生硬呆板。再也寻不到旧年那种在劳动与忙碌中获取的快乐。我想,生命中那些生动的记忆终将成了再无法触摸的怀念,铭记着岁月深处那些美丽,就算风雨沧桑了年华,依然记得用一颗美好的心温暖着回忆。
这辈子,我还是更加喜欢儿时的年,喜欢那浓浓的年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