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很小的时候,每年暑假就要与大人们一起搞“双抢”。我生长在农村,在《我是公社小社员》、《我有一双勤劳的手》的儿歌陶冶下,从7、8岁开始,家乡的那片庄稼地上便留下那瘦小的身影,从村的东头到西头,从村南到村北,山上山下都留下我小时候奔走的足印。
“双抢”主要是抢收抢种。原来,农村普遍只种一季稻,秋季收割,生活是慢节奏的。从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开始浠水试种和推行“麦---稻---稻”和“-油--稻---稻”三熟三高产农业生产模式,6、7月间早稻成熟,得早收割,这是一抢,收割后得插二季稻,这是二抢,所以叫“双抢”。“不插八一秧”,即七月前必须先抢收完早稻,八月初就要交秋,水冷三分,秧苗长得慢,势必影响产量。为了赶季节,要在二十多天左右工夫完成抢收抢种任务,这就是“双抢”。
为了避免高温劳作,五更天鸡一叫就起床,那时无论男女老少全体上阵。暑热高峰的“双抢”季节,只有早上清凉,是收割的好时机。天还没亮,在大人由轻到重的呼唤声醒来,揉着睡眠惺忪的眼睛,急促准备好各种工具,带上磨快的镰刀到田间地头收割,就此拉开“双抢”一天的序幕。
早上,清新的空气里面夹杂着成熟稻子和泥土的芬芳,田埂上的小草伸了伸懒腰,身上的露珠晶莹剔透,象一颗颗珍珠在初升的太阳下闪耀着,不时滴在田埂和田间上奔走的我们的脚背上,透过一股沁心的凉意。割禾时人们弯着腰,手持一把铮亮的镰刀顺势朝着稻穗倒伏的方向,一株株稻禾在每个人的手掌控中,刀起杆断,。一会儿工夫,田埂上和田间便放下了一排排、一叉叉匝把有序错开的稻禾。我先从拾散落在地里面的稻穗到参加割稻劳动。初学割稻的时候,一不小心镰刀碰到手指把手害个口子鲜血淋漓,不得不离场休息,待鲜血止住后又继续上阵。
这样,经过收割后,原来整片金黄的稻穗不见了,一块块稻田在镰刀嚓嚓声中露出了一截截整齐的禾兜。这时太阳升起了,大家稍作休息,抽空吃家里送来的早餐。记忆中母亲送来的是手擀鸡蛋面,由于煮熟的时间长,面条里面的水份基本上稠干了。因为又累又饿,这种稠干了的手擀鸡蛋面在那种特殊场合的感觉非常好吃,总是狼吞虎咽全部吃完了,至今回味无穷。收割下来,接着就是笼禾杆晒禾杆,谷子要挑回来集中在晒场上铺晒。有时候等铺晒好了,回家午饭时间,刚刚还是艳阳高照,突然间天空中传来咔啦一声巨响,让所有的人都无奈地仍下了饭碗,离开饭桌,奔了出去。暴雨伴随雷声呼啸而至,人们得把晒在晒场上的稻谷收起来,否则,雨把稻子淋湿后会发芽、发霉,那些上半年的农活就白心活了。才刚收好,太阳又露出狡猾的笑脸,老天总是爱戏弄人们!
割完稻谷,小孩被安排轻松的活儿就是到田间扯秧。我们头戴一顶草帽,光着脚板,坐在带来的长长的大头钉形状的独脚木凳上,面对一田田密密匝匝的秧苗,先是弯着腰把秧苗一小把的从秧田里面拔起来,凑成一束,放在水田里面“哐当哐当”的把秧苗根部的泥巴洗去,然后抽出早已准备好的晒柔了的一根禾杆捆扎起来,简单绕一圈,拧成一束,熟练地打个活结,随手就把一束秧苗扎起来了丢在身后。一束、二束、三束......不一会儿,后面翠绿的秧把越来越多,点缀着这秧田,在晨风中瑟瑟飘摇。上午11点半左右,再就由指定人员前来按束计算,折算成工作量。我是从不会扯秧、不会扎束、到会扯会捆会扎,并成了扯秧“高手”,一上午扯了1000多束秧苗。
上午10点左右,家里送来提前做好“炸磨粉”,这“炸磨粉”,就是将木甑蒸熟的大米晒干,再炒熟,推石磨磨成细细的粉,再用开水调成米糊糊吃,足以补充能量。
下午,小孩子不能参加生产队的重活,就到收割后的稻田去“捡谷掉子”。四点过后的太阳光不算太强烈,在领队带领下,赤着脚,弯着腰,两三个学生负责一块田,把大人收掉了的谷捡着收集好,扎成把捆成捆,各自挑到稻场去称重量,然后根据斤两折算成工作量。我总是“力争上游”的,记忆中每次所捡的“谷掉子”在同伴里面往往名列前茅。
在那一年一度的搞“双抢”的峥嵘岁月里,对农村社员来说的确很累,一场活下来,两眼金星火飞溅,腰酸背痛脖颈僵,在田间地头劳作时,空中的蚊虫来袭,水中蚂蝗叮咬,还有土蛇和田鼠的惊挠。在那“足蒸暑土气,背灼炎天光”的三伏天里,地上象点了火,躬身在稻田中央,人如在火锅中蒸煮的菜肴。累了,越站越想歇;渴了,越喝越觉得渴。
如今,时过境迁,那战天斗地的“双抢”时节已经淡化成一个历史概念,渐行渐远。“力尽不知热,但惜夏日长”,“双抢”,让我们感动与敬畏.......但它的艰辛苦涩,这种特殊的经历,此生难忘。
窗体底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