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

几年前在盐城上班。去银行办事，工作人员推荐农行信用卡。免费送高速ETC，通行费九折。

每次到了高速口才想起来，ETC还没有安装，只好拿着信用卡取通行卡。想着下高速时，一定记住去办理下。

下了高速，直接就走了。到今天也没有安装上。

信用卡确有它的好处。周转不灵的时候，可以透支。看到喜欢的东西，不要担心兜里没钱，刷卡就行。

二零零零年左右，在上海做水电安装。装修了一家叫炫发的连锁店。老板是个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招了一帮留长发，穿大脚裤、着尖头皮鞋的理发师。

理发师不叫理发师，叫发型师。两个唇红齿白长得像女孩的小伙子，站在门口迎宾。有人进来，两小伙子悄生生地喊一句：“迎光临！”。店里所有的发型师齐声跟着喊：“欢迎光临！”。进店的客人立马就有了当上贵宾的感受。

老板给所有发型师讲课：“你基本工资三百，每天十块钱。推一个脑袋十块钱，提成三块。一天推五十个脑袋，提成一百五十块，一天工资就是一百六。一天推五十个脑袋，估计你吃饭都拿不住筷子了。店里推出金卡，每张一千元。推销一张，提成两百。宝石卡两千，一天推销一张，工资就是四百一。铂金卡五千，推销一张，工资一千零十块一天。钻石卡一万，你自己去算，要推多少个脑袋？”

男顾客进来，发型师们三下五除二就推完了。有年轻女性进来，发型师像公孔雀见了母孔雀一般兴奋。

引导美女坐好，发型师一手捏着剪刀，指间夹着一把纤细的木梳。一手翘着兰花指，轻轻地撩一撩美女的秀发：

“姐，你的发质真好！像丝绸缎子一样。”

被人夸赞总是让人舒服，尤其是被花样美男夸奖，更是让人受用：

“你看我做个什么样的造型好呢？”

俊俏的发型师开始围着美女转圈。侧着脑袋、蹙着眉，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姐，你是瓜子脸，皮肤又白。建议你做个公主头。不用刘海，可以尽情显露你精致的五官。再烫个中长的卷发，蓬蓬松松地垂在肩头两侧，高贵优雅而又甜美可爱。”

美女满意地笑了：“就按你说的。”

“姐，我看你发梢稍微有点开叉，我们新进了少量法国精华素，就是针对像你这样的高端客户的。”

“法国精华素多少钱？”

“没有多少钱！护理加发型五百八。”

“五百八！这么贵？”

“姐，物有所值。你用过一次就知道了。我们店里推出了宝石卡，充值两千，免费送两次精华素护理。等于您花两千块钱，享受三千多的服务。还有铂金卡，充值五千元，送八次精华素护理。就是您花五千块钱，享受九千多的服务。”

“是这样啊。”

“是的，姐。我们是连锁店，贵宾卡所有连锁店通用。我们这间店新开的，为了稳定优质客户，隆重推出钻石卡。充值一万，送二十次护理。简直就是白菜价了，算下来，您做一次护理才两百多块钱。一半的价格都不到。”

美女似乎有些动心，又似乎有些犹豫。发型师俯在美女的耳边，葱白一样的兰花指撩着美女的秀发，漆黑的眼眸盯着镜子里美女的眼睛：

“姐，你看你发质多好呀。不用最好的精华素，辜负了这么好的头发。”

美女心如撞鹿、面色潮红，鼻尖上沁出了细碎的汗珠：

“帮我办张铂金卡吧。”

“哎，好了姐。恭喜你成为炫发贵宾会员。”

美女护理以后的美发，我没有见过。只知道当时我一个月的工资才一千多。

离开上海好多年以后，老家的小镇上开了一家发型公社，据说也办会员卡。那些平时买菜为几分钱和菜贩子讲价的女人，把红彤彤的票子扔给那个长发男人的时候，眼睛都不眨一下。

不久以后，听说发型设公社一夜之间人去楼空。给小镇的女人留下了一堆印刷精美的VIP贵宾卡。

打开钱包，里面有各种各样的卡——银行卡、购物卡、加油卡、健身卡、电影卡、餐饮卡……每张卡都是债主。

卡，最初的意思是设兵立塘。也就是守住关隘的意思。说到底，就是执政机关盘查往来、收取税赋的地方。交了钱，给你发张两指宽的条儿，让你凭条通过。

后来，关卡的卡慢慢演变成了那张条儿——卡片的卡。

现代技术越来越高，那张条儿也就越来越精美，变成了各种各样的卡，小巧玲珑，而又象征无限。成了地位、财富的代名词。也成了许多人的噩梦。

卡，在汉语里还有一种解释——夹住。无论是用手摁住，还是像鱼刺一样扎在喉咙中间。总是让人难受，甚至绝望。

世间万物都有其两面性。小小的一张卡，用好了，就是畅行天下的通行证。用不好，就是咽不下、拔不出的一根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