昂贵的讨饭碗

昂贵的讨饭碗（小说）

陈承杰

九曲沟有位名叫金姑的老太太，她有三个儿女，女儿叫大娟，两个儿子分别叫大奎和二奎。金姑三十岁守寡，孤身一人呕心沥血，把儿女拉巴成人，娶妻的娶妻，嫁人的嫁人，而且都已子孙满堂。

按理说，金姑苦尽甘来，该安度晚年，享几年清福了。不幸的是，两年前，老太太患了脑血拴，从此卧床不起。而且两个儿子及其媳妇都是不孝之子，照顾她一段时间就嫌弃了，他们把照顾老太太的任务全推给了姐姐大娟，而且还不出钱给老太太治病，可以说是生死不问。

两年来，大娟为给母亲治病，卖光了家产，耗尽了心血，还不到50岁的人，像个老太婆似的。母亲心疼女儿，不想再拖累女儿了，曾多次绝食，想一死了之。女儿哪能愿意？在大娟一次次的苦苦哀求下，才使母亲存心活了下来。

金姑坚持活下来，还有一个愿望，就是在有生之年见到自己的弟弟金刚一面。

金姑的父母丧生于日本的炮弹之下，当时，金姑8岁，金刚6岁。无依无靠的姐弟俩，到处流浪乞讨，相依为命。一次，金姑和金刚到一家有高大门楼的人家去讨饭，一进门，一只又高又大的黄狗“吼”的一声窜将出来，吓得金姑拉着弟弟扭头就跑，慌忙中把饭碗丢掉了。金刚忙回头跑过去拾，被黄狗“哈吃”一口咬掉了右手上的食指！疼得他在地上打滚。姐姐不顾一切去打狗，那恶狗又恨恨地咬住了她的胳膊，顿时鲜血淋漓……1947年的一天，他俩在讨饭途中，弟弟金刚被国民党抓去当了兵，从此杳无音信。

突然有一天，老太太朝思暮想，魂牵梦绕的亲弟弟金刚，在县台办和乡村干部等一群人的带领下，来到了她的面前。姐弟俩突然相见，悲喜交加，金刚扑在金姑的床头上嚎啕大哭。那哭声真是感天地泣鬼神，在场的人无不落泪。在众人的劝说下，姐弟俩停止了哭声。这时，金姑一边抹着泪，一边抖抖索索从床头上拿出一个小包袱，取出一个破烂不堪的碗。碗是个瓷碗，个很大，颜色灰不溜秋，碗边豁豁牙牙，很像一件老古董。“大姐，你把它一直保存着？” 这个讨饭碗跟着姐弟俩讨了近10年的饭哪！金刚抓过那只碗，伤心地抱在胸前。金姑抓住金刚的右手，抚摸着食指处；弟弟扒开姐姐的胳膊，看了看那依稀可见的伤痕。姐弟俩又不禁泣不成声……

几天来，姐弟俩互诉离别之情。老太太把闺女大娟如何悉心照顾自己以及两个儿子如何丧尽良心的事说个详细，金刚听了大娟的事很受感动，对大娟说：“为照顾你妈，让你受苦了。”说着掏出五万块钱塞给大娟说：“为找你妈，我带的钱基本花完了，这钱你拿着，给你妈抓药治病吧。”

几天后，金刚就回台湾去了。

一天中午，大娟正准备做饭，大奎和二奎各自开着一辆三轮车，一前一后来到院子里，车都没有熄火哥俩就慌里慌张地往屋里钻。二奎抢到母亲床前，二话没说，连铺盖带母亲一古脑抱起就走。老太太心爱的小包袱掉在了地上。二奎把母亲往车上一放，说了声：“姐，我把母亲接走了！”就驾车而去。大娟看到这一情景，很是吃惊，一把抓住大奎问：“你俩这是……”

“他把咱娘抢着接回去。”大奎低声说着怏怏而去。

大奎他们走后，大娟一直犯嘀咕：过去母亲几次要断气的时候，叫都叫不来，今天俩人却争着抢着来接娘！这到底咋回事？晚上，大娟与丈夫苦思了大半夜，也没寻出根由来。第二天一大早，大娟就带着母亲的小包袱，急匆匆赶到二奎家，没等大娟说话，二奎就说：“姐，我把咱娘接回来了，咱舅给的那五万块钱，你得给我。”“钱？！”大娟愣了一会生气地说：“二奎，我给你说吧，咱舅给五万块钱，还人家的医疗费是四万七，没剩七千，你们要的话，我给！原来你们俩争着接娘，不是为了娘，而是为了钱！”

“为了钱咋啦？没钱咋养活娘！”在一旁看孙子的二奎媳妇说“还剩七千？五万块钱，少一分也不中，咱舅给的钱是给娘的，不是给你的！” 二奎一家人你一句，我一句与正与大娟理论，这时，二奎的小孙子以为放在大娟自行车上的小包袱里有好吃的东西，把包袱拿下来，递给了二奎。二奎取开一看，还是那个破饭碗，随手仍到了门外，接着又跟上去踢了一脚，那个讨饭碗骨碌碌滚到了南墙根红薯窖里去了。

这时，大娟的丈夫带着乡统战委员及县台办的两位领导来到了二奎家。大奎也慌慌张张跟了过来。

县台办的一位领导说：“金刚有一份遗嘱寄到了县台办，遗嘱上说，他准备自个到大陆来，与姐一起安度晚年，可他突然得了重病，恐怕不行了，让大娟或其他人立即带着那个讨饭碗到台湾去，他不能与姐在一起，要与那个讨饭碗永远在一起去。过去后他给二十万人民币为姐养老送终。”大奎和二奎听了，都很兴奋。二奎不禁脱口而出：“哎呀，二十万啊，好贵的饭碗哪！”。二奎忙到大娟跟前说：“姐，咱娘以后我来照顾，吃喝拉撒都是我的，包括送终都不叫姐和哥花一分钱。那五万块钱我也不要了。这个事我去办，我带着碗去台湾！”大娟说：“难得你一片孝心，你只要能照顾好老娘，我啥也不说，我同意。”听到这话，大奎不愿意了，一蹦老高说：“你同意，他更同意！你五万，他二十万，美死你们吧！”

二奎说：“哥，你别急，说是二十万，去台湾能不花钱？三下五除二，剩不了几个钱。况且，等我把钱拿来了，我能会不给你几个花？”“哼，钱到你手里，你还会给我？哄傻子去吧！”大奎说：“这个事我去办，拿来钱，不管剩多少，我给你五万。”

大奎和二奎都争着去台湾拿钱。县台办的领导说：“你们都别争，我说句话，那只碗在谁那儿，谁拿着去台湾，等拿来钱再说钱的事，行吧？”

这时，二奎如梦方醒，是呀，没有那只破碗，谁去了恐怕也拿不来钱的。他慌忙朝红薯窖跑去。红薯窖是金姑亲手挖的，像口机井，口径约六、七十厘米，深四、五米，底处横向开挖，约五六平方米大小，是用来储存红薯的。由于多年不种红薯，已有十几年没有用过了。

二奎来到红薯窖前，往里看看，一片漆黑，他不顾一切下到了窖里。大奎的媳妇见二奎下去了，怕他拿到饭碗后，自己换回钱，独吞了，也把大奎赶了下去。弟兄俩下到红薯窖里，十几分钟都没上来，而且一点动静都没有，喊也不应，在场的人都感到蹊跷，不知是谁说了一句，是不是里面缺氧……果然是因红薯窖多年没用里面缺氧，致使弟兄俩都死在了里面。

几天后，金老太太也撒手人寰，饮憾离开了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