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一丈见方的花园里,种上开着笑春风的桃花的桃树,种上真国色的牡丹,种上杀百花的菊花,种上开着第一流花的桂树,再点缀些只报春来的梅花,还有添上各种小花小草。清晨醒来,花草盈眼,空气中都是花香草香,让人神清气爽。在月下,在花园里,“举杯邀明月”,“暂伴月将影”,亦是人间难得。正因人间难得,常人所有便是难事。
相比花园,只是找到一个花草簇拥、树木林立的地方其实也不是难事,只是它并非属于自己,也并非触目可及,加之旁人可见,自然不具“行乐须及春”的天时地利。
办法总是有的。更多的人选择在家之中添上各种植物。让那些本来高大的树木,也能憨态可掬在小小的花盆之中。我也是“更多的人”中的一个。
家中本来是不缺花的,可因邻居晒花引得心里一阵痒痒,也使我发现了家中缺少开花的植物。在发现问题之后,自然心里更是痒痒。哪管什么时间,恨不得立刻长上翅膀飞到花店,落在那些艳丽的花朵之上。
爱花并非女人的专利,我也是无比爱花的。偶尔逛逛花店也是美事一桩。那些喜欢的、又贵的,每次都因“非必须”作罢。这次,因为找到了理由,自然便可将一直喜欢的蝴蝶兰带回家几株。很多人说它难养,我是不信的,也是心里较劲的缘故吧,独选了它。回家之后,黄蝴蝶、紫蝴蝶,还有青蝴蝶,顿时飞舞在茶桌之上,让我怜惜地忍不住总要多瞅几眼。
尽管如此,我依然觉得家中还是冷清清的,它高贵的让我难以靠近,与我未有亲近之感。我想与那些专业的花匠请教,怎么才能让蝴蝶兰与我亲近几分呢?奈何无人授我;我想与那些专业的心理学者请教,怎么才能让我与蝴蝶兰亲近几分呢?奈何依然无人授我。我想与我的亲朋好友倾诉,怎样才能让我和蝴蝶兰之间生出一种它属于我、我属于它的纽带呢?奈何又无人可诉。我欢喜,它含笑怒放;我忧叹,它含笑怒放。它不懂我,我不懂它,走不进彼此的心里。
我的思绪一下子回到了田野之中,突然觉得那些长在田边的野草野花也是楚楚动人的。又知它们浪荡田野,又怎肯寄人篱下。一时间好想它们,虽然叫不上它们的官名。唉!
就在我本以为无可奈何之时,蓦地看到了别人的“花房”。阳台之上,除了中间有一窄缝可供行人外,左左右右、前前后后、高高低低处,无不放置着翠绿却又可爱的、翠绿却又可爱的又开着花的植物。左边角落里蓝色的花朵倾盆而出,恨不能填满整个阳台。在蓝色花朵的右边,开着一团紫红色的喇叭状的花朵,那不就是牵牛花吗?这些年来,在田间、在围栏上我见到过很多的牵牛花,都不及人家阳台上的牵牛花艳丽夺目。
看到牵牛花后,我却憋了一口气,也心急如焚,到底在哪里见过和牵牛花很像的花呢?到底在哪里呢?它的样子莫名出现在脑海之中,亲切又可爱。真是天也怜我,最后,我想起了它,知道了它。它就是父亲曾养过、也告诉过我名字的“灯盏花”。
已经记不清具体什么时候了,房檐下总是放着几盆花。有“灯盏花”、“吊金钟”、“四季果”,还有其他的什么也是记不清了。反正这些花名都是父亲告诉我的。唯有“灯盏花”,深深地印在了我的心里。
紫红色的小小的花朵,白天羞于见人,裹合身子,静静地猫在绿叶之中,它们之间也变得陌生起来。如果让不懂的人看到,定会以为它是受了伤,那就浇水施肥,或是移阴移阳在所难免。相比那些簇拥着争抢阳光的,互相攀爬比高的,它们显得孑孑不俗,自有天地。我曾不解风情,想要揭开裹合的花朵,却不料撕碎了花瓣,伤害了它。
紫红色的小小的花朵,却在夜晚袒露心声。待到太阳落山,裹合的身子开始缓缓张开,露出心底的惬意。展开以后,才能让人一睹芳容。原来它是喇叭状的。花筒细长,整体也类似钟形。大概它们喜欢月亮更多一些,喜欢星星更多一些,或是喜欢人间的灯火更多一些吧。
它们怎么做梦呢?白天做梦?想做笑春风的桃花?想做真国色的牡丹?想做杀百花的菊花?想做第一流的桂花?想做只报春来的梅花?不会!一个自有天地、自有时运的花,即使白天做梦,无非就是些“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的遗世而独立的梦罢了。
父亲说它是“灯盏花”,真是让人佩服得不行。夜来开放,就像灯盏一样,夜来点亮;昼来裹合,就像灯盏一样,昼定熄灭。如此贴合,真是让我至今想来都觉得没有什么不对。可偏偏事与愿违,灯盏花非也,紫茉莉是也。可偏偏我与事违,在我心里,它就是灯盏花。
在白炽灯照亮了屋子,点亮了书本的光阴里,灯盏花,也静静地陪我笑对努力的日子。写得累了,来到屋檐下,看见紫红色的小小的花朵,眼里的倦意顿时消失了;遇到难答的题目,来到屋檐下,看见紫红色的小小的花朵,它真就给我思路了;遇到难写的作文,来到屋檐下,看见紫红色的小小的花朵,灵感莫名袭来了。就是这紫红色的小小的花朵,仿佛世外高人一般,他是为了驱赶我的黑夜而来。待到天色亮起,再将所有的光明送我,自己却又裹合身子,竟舍不得带走一丝光亮!
想起了它,我又想起那些已逝的岁月,心里竟空落落的。是灯盏花离开我太久了吗?是我心中的灯盏花要熄灭了吗?我的灯盏花,快些回来吧!让紫红色的小小的花朵,开满我的心房!
2022年9月2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