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缘

我常常习惯性地躺在沙发上，喜欢天堂鸟硕大的叶子盖在我的头顶，这时候，我往往觉得自己充满了神秘。如果说这样的方式使我有了安全感，这是不正确的。当我向上望时，天堂鸟的叶子如参差不齐的阴云，正在黑压压地盘旋在我的头顶。有时候，它们又像云梯，沿着它们，可以爬上天堂鸟的顶端。那些卷着的尖尖的叶子，印证了人生的荆棘。如果幻想得多了，便会时而聪明，时而糊涂，有一种悟得生命的通透，也有一种悟得生命的迷茫，这样一来，往往是不快乐的。

我试着换一种花看。平安树的叶子翠绿发亮，密不透风，我至今也不知道为何叫它幸福树。茶花的叶子发硬，也是翠绿翠绿的，没有花苞，看来今冬看花的希望不大。油画吊篮叶子的斑驳像是太阳分散出的光，给人艳丽，也给人温暖。当我看到蟹爪兰的时候，它正蹿着肥厚的叶子，生怕弄出声响来。蟹爪兰是一种一年四季都在断断续续开花的花。往年为了不让它断花，我总会掐掉新长的叶子。今年以来，因为一些自己的原因，再也没有打理过它，现在尽是长叶子了，我的心里顿时生出了愧疚之感。我掐掉了所有最顶端的一片叶子，期待它再次开出红色的簇拥着的花朵。

在家里养花，只有开花的花，或是只有不开花的花，是不知足的，总会让人觉得缺了点什么。可是家里有开花的花，也有不开花的花，然而开花的花却不开花了，是让人焦心的。正当我郁闷的时候，放在地上的，矮小的海棠进入了眼睛，它——，它正开着一朵红色的花朵。我大吃一惊，我的海棠居然开花了。看到花，并想到了我与花之间的缘分，这是在我看到海棠花时候的真实感受。

海棠的品种很多，品种不同，难养的程度也会不同，我的海棠是什么品种已经不知道了。但是养着它，我历经了几番波折。首先是它的土。用田园土又不能让土板结，掺沙子，掺河石也有讲究。第一次就产生了板结。其次是温差。温差可以催花，但因我大意了三月的天气，花全部冻死了。最后是冬眠。海棠讲求冬天休眠，来年才会开花更多。在定西，通了暖气后的楼道也是温的，不存在冻。眼看我的海棠冬眠无望，只有它在努力地凋零着它的叶子。今天一片，明天一片，像在讲述一个很长很长的秋天的故事。那些不肯落下的叶子，黄蔫蔫地贴着枝干，让人也不忍摘下。自生自灭，成了它的境界，也是我的心境。

如果说一朵花让你觉得不可思议，多半是因为你的心里至少存着一片荒芜的土地，这也是在我看到海棠花时候的真实感受。一朵稚嫩的、火红的花开在眼前，让人很难不爱，让人很难不在心里生出希望，这是人之常情。爱花是人的习性，真要说出几个不爱花的人，少之又少，至少我说不上来。要说爱花的人是爱它的美，这样的人多如牛毛。在我看来，面对着一朵花，是有“赏花”和“看花”的区别的。面对着海棠花，对于我来说，是万万不能说“赏”的。赏花是赏花的美，看花是看花的精气，我忽然理解了那些赏的人的美，也理解了那些看的人的精气。如果说一朵花有着不同的意义，那长在河岸上的，长在悬崖上的，长在淤泥中的……，它们生来又有着什么意义呢？

当想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我的内心有些迷茫了，又从迷茫到了糊涂。带着这个问题，我的脑海中闪过了很多花的影子，我捉到了梅花。梅花是高洁的花，多为文人雅士颂。梅花是遒劲的花，苦寒中来，疏影暗香，自甘清冷。我的心中不由得长出了梅花林。那里漫天飞雪，梅花正开，有一个人从梅花林穿过。这是花与我的契机吗？

我不得不相信人与花之间也存在着某种缘分，就先以“花缘”来命名吧。

2023年11月1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