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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军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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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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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着月亮入睡

儿时的月亮是什么样子呢?只能按照常理来说:和现在的月亮没有区别。可是当再问自己儿时的月亮和现在的月亮究竟有没有区别呢?好像又是有的。

算一算踏着月光上学的日子,那些日子去了哪里呢?“百川东到海,何时复西归”,想要日子回来的梦怕是做都不敢做了。

我对那时夏夜的月亮没有什么特别的印象。夏日天黑得晚,没等太阳下山,月亮就已悄悄地挂在天边了。等到月亮显眼的时候,人们已差不多进入梦乡了。天蒙蒙亮了,人们又各自忙碌起来,管月亮什么事呢!因此我对夏夜的月亮没有什么特别的印象,是情有可原的,也不是我不爱月亮。

冬日就不一样了,白昼极短,夜极长,月亮总是清清楚楚地爬上来。在我家农村,月亮上来的位置正是两山之间的豁口。两山露着高大黯黑的身影,月亮仿佛不是升上来了,而是掉下去了。随着两山变得矮小,月亮才显出“月出于东山之上”的本色。

冬日的夜晚显得很是安静。夏夜里啼叫的鸟儿安稳地钻在了温暖的角落,正数着身上羽毛的颜色。今日思来,我对“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有了新的理解,着时光隧道来说,何尝不是“蝉噪过,林逾静;鸟鸣过,山更幽”呢?

一动一静,是难以深刻交互的。我说我对夏夜的月亮没有什么特别的印象,想必我对冬夜的月亮是念念不忘的。是的,无数个踏着月光上学的日子,是忆念难忘的。当洁白的月光照在黄土地上的时候,黄土地也变得多了几分威严。那些墙壁上久经风雨雕刻而成的棱角,堪比一座无比辉煌的建筑,走在其中,大有穿越之感。有时我们张牙舞爪,我们的影子形成了世界上仅有的神奇物种;有时我们比较自己影子的长度,个头矮的想要超越,个头高的想要更长,最后你左我右、我左你右、我前你后、你前我后的,也没有比出个什么结论。

伙伴少的时候,月光也为我们增添了勇气。纵然心里害怕,我们也能做到耳聪目明,步伐坚定。当有人故作惊状想要吓到人的时候,其他人最多小跑两三步,便能分辨出这是恶作剧,这是一场虚惊了。

等到下雪了,天地同色。天即地,地即天,月光的白与雪的白开始对落。在天地之间,人类真是宠儿。我们化身一个个小精灵,在白色的森林里跳跃。我们互敬又互爱,没有嫌弃与讨厌。一起走过崎岖路,手拉着手不放松。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当我告别了家乡以后,格外珍惜每一个月亮明亮的晚上。

每一个晚上,我总要抬头找一找、看一看天上的月亮。每一个农历的十四、十五、十六的晚上,对于我来说都是无比期待的日子。等啊等啊,月亮上来了,月亮亮了起来,月亮正在穿越楼前的田野,月亮快要到楼顶上了。有时候,我一个人登到楼顶去看月亮。每次月亮都仿佛懂得了我的心意,有意朝着我坐的方向靠来。纵然楼顶纵横着柱子,它们的影子也趁机跑了出来,影子又像一张巨网笼罩着我,可我没有丝毫的恐惧,反使我生出“纵化大浪中,不喜亦不惧”的豁达感。可我真能如此般豁达吗?是不能的,我是寄愁心与明月的。

后来我又回到了家乡。我还是习惯性地去找月、去望月,总想着在月明的时候,出去走走。夏夜的月亮总是把公园里的林荫砸在地上,浓荫又在地上咂舌,好不热闹。清风徐来,心波大兴,到处是欢乐,使人不觉夜已深。冬夜的月亮总是把人照得跟光秃秃的树干一样,人们也总借这样的机会和自然融为一体,一起等着在春风里发芽。

本以为日子就这样过了,直到昨夜的月亮的出现,我又生出了新的想法。

凌晨一点的时候,我转身面向窗子,不经意间,我看到明月正框在门上的窗子里。波形的窗幔犹如两座倒悬的高山,而明月的位置也正在两山之间的豁口。我忽然回想起儿时的情景,一时情起,难以入眠。

这些年过去了,“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我想我该养成枕着月亮入睡的习惯了。

2024年1月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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