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菊艳
礼泉老家有许多古会,其中最大最为热闹的要数县城北门外泥河沟边农历八月初二的庙会。全县几乎所有村庄包括邻县的善男信女,虔诚地赶来,烧香拜佛,慢慢形成了气候,逐渐吸引了附近的男女老少,场面非常热闹,人来人往,水泄不通,蔚为壮观。
妈妈信佛,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从小命途多舛,受尽苦难,父亲在外地工作,家庭成分不好,可能是贫穷的岁月,艰难的日子让她无所依靠,渐渐的学会了自我安慰,寻求希冀,渴望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大慈大悲,能知晓她的辛酸。那时,其他地方的古会,妈妈不一定都去,她忙于庄稼,家里家外房前屋后,八月二的庙会,她早早就做好准备,和村子里的二妈三姨相邀,结伴而行。
幼年的我很少逛周围村子的古会,对八月二的庙会也不感兴趣,甚至常常有些不屑于母亲的信仰,看着母亲她们磕头烧香,满脸虔诚的求佛祖保佑,赐她们顺心如意。我不能理解。
时光的脚步匆匆,工作的地方距离八月二的庙会很近,几步之遥,抬个脚就到了,仍然很少光顾。妈妈依然专注,风雨无阻,她始终认为,善有善报,苍天有眼,渐渐好转的生活是佛祖暗中保护。她更加虔诚,相信天道酬勤,也酬善,以至于父亲从单位拿回一个观音蜡像,母亲便供奉至今,初一十五上香,祈祷家人安康。
孩子小的时候有一次生病,咳嗽几个月不见好转,我中医西药各种检查,各个医院跑遍,权威、偏方都毫无作用,每夜咳声连连,夜不成寐。愁得我经常深夜在百度上搜索,白天多方打听,到处寻医问药。母亲跑到邻村的古庙,(她始终坚信我的孩子是她在此庙求得)讨来一包香炉里的香灰,说是神药。焦头烂额的我似信非信,犹豫了半天,让孩子喝了下去。那一刻,我突然明白母亲为什么信佛。人在万般无奈之时,一切可以想到的人和事物都会成为依赖的对象,但是,我仍然笃定的相信医学,愿意从科学的角度分析思考。
后来,单位搬迁,我离开了县城,生活有苦有甜,日子波澜不惊,平平淡淡。母亲依然坚守,几十年如一日,坚信人在做,天在看,用行动告诉我们,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母亲热衷于烧香拜佛,附近村庄的庙会,她一个都不落下,每年的八月初二庙会,更是不容错过。经历了新冠感染,我的身体每况愈下,虽说并无大碍,却常常对镜叹息。母亲说她八月初二给我在佛前嘱咐一下,保我平安健康。
初闻此言,我可以说是哭笑不得,放下电话的一瞬间,双眼却有点儿模糊。母亲还是那个虔诚善良的母亲,还是把我当做孩子一样,而我已不再是那个无所畏惧,执着坚强的女人。我愿意相信母亲的话语,相信她对儿女的关心和疼爱,可以缓解一切的病痛,可以医好所有的伤。可以说在那一刻,我竟然有些心动。筹划着去一趟庙会,双手合十,跪倒在蒲团上,倾听耳边的诵经声,吸一口浓浓的香火气,虔诚地低下头。四周人声鼎沸,空气中烟雾弥漫,我却始终没有许下任何愿望,只是深深地,深深地一拜,别无他求。
八月初二的庙会热闹,经历了三年疫情的泥河沟畔,想必是摊贩云集,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络绎不绝,熙熙攘攘。秋天的凉风拂面,目光从泥河沟畔那烟雾缭绕中收回,我终究说服不了自己,不愿意违背心意去做荒唐之事,去亵渎神灵。我愿意卸下所有的包袱,竭尽全力撑起燃起心中的火苗,用一颗平常心,去接受岁月留下的每一处痕迹,去追随时光不断向前的脚步。此刻,慢慢回首,也无风雨也无情,轻舟已过万重山,前路漫漫亦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