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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菊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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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5/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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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你一束康乃馨

时光匆匆,又到五月。初夏的脚步轻轻叩开了乡村的柴扉,户枢拨动,屋门吱声作响,晨曦中,母亲已走进了田间。

儿时的记忆里,低矮的房屋,窄长的院落,奶奶坐在门前,父亲骑着自行车去县城上班,姐姐上学未归,我和弟弟嬉戏在村庄,母亲从地里回来,准备一家人的早餐。那时,农村刚实行了责任制,农民们有十足的干劲和奔头,母亲更是在土地上倾注了她许多的汗水和心血。

播种、锄草,施肥、浇水,收割,平整土地,母亲总是风风火火。在我们家的八亩田地里,母亲种小麦、栽红薯、移豆苗、点玉米、拾棉花、压瓜蔓、拔萝卜、蔬果花、摘苹果,她带着希望劳作,满身尘土而归。母亲用双手收获了粮食果蔬,养育我们姐弟成人,侍奉奶奶安享晚年,她就像不知疲倦的机器,白天干农活,晚上忙织补。纺线车嗡嗡的声音,陪伴了我的童年,织布机上的经线纬线,一寸一寸移动着光阴,梭子来回,穿越了时空,萦绕在我的脑海挥之不去。

母亲家贫,从小命运多舛,出生几天就被外公外婆送人,开始了她苦难的一生。母亲没有进过一天学堂,在识字班里淘得几个汉字,她从小没有得到过母爱的呵护,如同一棵顽强的小草,在贫瘠的土地上努力生根、发芽。

母亲的养父生性善良,对她关爱有加;养母粗枝大叶,追求自己享受。母亲还没有记忆的时候,她的养母和养父离婚,改嫁到邻村。母亲和养父相依为命,摇摇晃晃长到了十一二岁,一场疾病夺去了养父的生命,母亲成了孤儿。

家族里的婶娘仁爱,常常接济照顾母亲。那时贫穷,好多家庭生活都困难,母亲靠着乡邻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养母知道后,从邻村过来生拉硬扯地把母亲拽到了另一个陌生的家庭。

母亲的继父待人冷漠,做事刻薄。继父家里有两个哥哥,是继父和两个不同的女人所生,母亲的养母是继父的第三个老婆。两个哥哥中一个比母亲年长两三岁,一个和母亲同岁,他们和母亲同样得不到父母的关心和爱护。

母亲说,她和两个哥哥饱受饥寒,在继父家里没有长两三年,她就被养母掀出了家门,在一个贫穷而且孤单的家庭开始她为人妻,为人母的生活。

爷爷是村上的独户,从小过继给他的舅舅后来虽然改回自己的姓氏,最终却没有回到老家落脚在舅家门上,成为村上唯一的外姓之家,有时受人排挤。母亲脾气暴躁,遇事沉不住气。农村活重,重男轻女思想比较严重,母亲婚后连生了几个女孩,遭人嘲讽。我的第一声啼哭让母亲更加失望,被送人的命运,似乎就落在我的身上。但是没有。我无从知晓母亲刚生完孩子虚弱的身体是怎样追赶上抱走我的脚步,又是如何夺回了襁褓中的婴儿。

小时候的我,不理解母亲,渴望一双温柔的手,抚摸幼小的心灵。母亲不会。母亲是风里来雨里去,她操心地里的庄稼,考虑一家人的吃穿。母亲看见快要变天,她提着肥料就跑到地里,听见我放学回来的脚步,她手里拿着针线说:饭在锅里。有时遇到不公的事情,母亲会奋起反抗,维护自己的权益和尊严,泼辣但深明大义。母亲曾和人争辩是非,在街道破口大骂;也曾放声痛哭,在夜里独自落泪。母亲永远有干不完的农活,做不完的家务,她没有书中描写的女性的温柔,不会和我促膝交谈。

日子在繁忙中消逝,转眼我也成为人妻。初为人母,在做剖腹产被推进手术室的刹那,我看见母亲眼中起了一层薄雾,满脸的担心,那个瞬间清晰地刻在我的心头,难以忘怀。

孩子满月后,我回了娘家。母亲变着花样给我做好吃的。包饺子、炸油饼、摊煎饼、打搅团,嘘寒问暖,按照她的方式照顾和约束我。月子里不能动凉水,出门要戴帽子等等。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她最真切的关心和疼爱。

那时母亲已经放弃了农活,家里的条件好转,母亲的一举一动让我感到温暖和幸福。虽然心中多年的隔阂时隐时现,但我知道,母爱像温暖的阳光,即使有乌云遮挡,太阳也会努力地照耀,照亮孩子的世界。

我慢慢地理解母亲,理解她当年的辛酸和繁忙。岁月悄悄点染了母亲的乌发,皱纹爬上她的额头,生活压弯了她的腰身,我亦步入中年,经历了一些酸甜苦辣,回忆过往,母亲的形象逐渐发生了变化。

母亲虽然不识几个大字,却通情达理,和睦乡邻;她嘴里没有大道理,却用行动诠释着仁、义、礼、智、信的美德;她不会甜言蜜语,却用爱心维护着一个家庭的衣食住行;她没有花前月下的爱情,和父亲在磨难中互相安慰守护着家庭;她没有明确的教育理念,却在日常生活中言传身教,培养了我们姐弟四人。善良、正直、勤劳,是母亲一生的写照,也潜移默化传给她的儿女们。

母亲如同一朵不知名的小花,有着顽强的生命力,不管在多么艰苦的条件下都能绽放生命的精彩,氤氲着美丽和芬芳,影响着儿女一生。我终于明白了母亲的所作所为,读懂了母亲的无奈与深情,在母亲节来临之际,我想送一束康乃馨给她,真诚地祝福母亲永远健康快乐。祝愿天下所有的母亲平安快乐,幸福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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