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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纪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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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6/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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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母的纺车

在记忆的深处,那辆古老的纺车仿佛还在轻轻转动,伴随着祖母的身影,在岁月的长河中缓缓前行。

祖母是个地道的农村妇女,生于1893年,1970年去世,享年77岁。她身材虽不高大,但手脚麻利,思路敏捷,声音清亮,身板硬朗。她常常穿着那副洗得发白的蓝色粗布衣和大同裤。她的脸上总是挂着和煦的笑容,眼中透露着无尽的智慧与温柔。

每当夜幕降临,祖母便会坐在纺车前,点上小油灯,开始她一天的“业余”劳作。那辆纺车已经有些年头了,是她的嫁妆,木头部分被磨得光滑发亮,安车轮的两个洞孔已经严重磨损了,作为轮轴的竹片、环轨缠绕的“Z”字棉纱不知换掉了多少次,锭子的铁芯则布满了岁月的锈迹,但祖母却对它视若珍宝,每次使用前都会仔细擦拭,仿佛在与一位老友叙叙旧。

祖母纺线时,她坐着矮凳子,右脚会斜踏着纺车的底部横脊,左脚则前底顶住纺车前脊,以保持身体和纺车的平衡及稳固。她的左手拿着撕成细丝的苎麻,手指灵巧地穿梭在线丝之间,将线头准确地黏在锭子的尖部。她的右手则轻轻地摇动纺车的手柄,随着纺车的转动,线丝便如流水般从她的大拇指和食指尖流淌而出,伴着嗡嗡吱吱的响声,她的左手时而紧靠绕线的锭子,时而抽起来翻转直到与肩膀平行。在纺线的过程中,祖母会时不时地停下来,用手捋一捋线丝,检查是否有断头或杂质。她的眼睛虽然有些老花,但看起线丝来却格外仔细。一旦发现有问题,她便会毫不犹豫地停下来处理,绝不让一根不合格的线丝混入其中。

祖母总是先纺织单股线,等线球逐渐增多后,她再将两个单股的线球合在一起,纺织成双股线球。这个过程需要极大的耐心和细心,因为一旦操作不当,线条就会打结或断裂,甚至出现大小不一、松紧不一的情形,但祖母却从未出过差错,每一次都能成功地将两个线球合在一起,织成又均匀又结实的双股线球。这是她辛勤劳动的结晶,也是她智慧的象征。每当线球足够多时,她便会叫我拿去交还人家织网,以免耽误人家的时间。如此这般,她竟能同时应付三位“客户”,那份从容与自信,让我钦佩不已。

炎炎夏日里,祖母的额头上常常挂着汗珠。每当这时,我便会递上毛巾,想为她擦去汗水,但祖母总是微笑着接过毛巾,轻轻擦去额头的汗珠,然后继续她的劳作,而在寒冷的冬天里,祖母的手会因为长时间接触冷水而冻得通红。她手上的皮肤也变得干燥皲裂,甚至出现了血口子,鲜血与苎麻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道道触目惊心的红线。我看着心疼不已,却不懂得用什么言语来表达我的关切,但祖母却从未抱怨过一句,只是默默地忍受着疼痛,继续着她的工作。

除了纺线外,祖母还要操持家务、挑水、舂米、养家禽、带我和妹妹、管理自家菜园,可让我的父母全心身参与生产队的集体劳动。她的身影总是那么忙碌,但她的脸上却始终挂着满足的微笑,因为她知道,她的付出是为了这个家,为了我们这些孩子。她常常对我说:“孩子,奶奶如果能看到你十五岁就满足了。”

如今,岁月已逝,祖母已离我们远去五十多年了,我搬了几次家,但那辆古老的纺车依旧静静地躺在老家的木楼上,仿佛还在等待着祖母的归来。每当夜深人静时,我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那辆纺车;每当有空,我就会到木楼上,轻轻地抚摸着它光滑的表面,以此感受到祖母的温暖和慈爱。

纺车啊,你见证了祖母的辛勤与智慧,也见证了我们兄妹几人的成长与变迁。你静静地躺在那里,仿佛在诉说着一个古老而温馨的故事,而我,也愿意成为这个故事中的一部分,将祖母的勤劳与智慧传承下去,让这份爱永远流淌在我们的心中,传递给后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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