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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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今年2月初收到重庆子衣的情诗选集《爱与火焰》后，我已经看了两遍。
尽管一看这个名字，就猜测应该是某个作者的网名，但最早接触到重庆子衣的爱情诗，却不是在网络上，而是在传统的纸媒上。2008年的一天（那时我还没有真正接触网络），我在翻阅长江日报时，看到该报“江花”文学副刊上刊载了一首署名为“重庆子衣”的情诗《欣赏一朵云》，读过之后觉得写得很好，当时就把它编成短信发给了一个要好的朋友，与之分享。无独有偶，大概过了两三个月之后，还是在这个专版上，又见到重庆子衣的另一首爱情小诗《没有你的夜晚》。诗虽短小，却通过主人公对灯光的感受、灯下重复所思念的人翻书的动作这两个细节的描写，将主人公思念情人的情状描摹得惟妙惟肖，让人赞叹不已。于是，我又将这首诗编成了短信与朋友分享。从此以后，“重庆子衣”这个名字便在我的脑海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两首小诗也被我收入了空间日志“现代诗钞（三）”里面予以保存。
以后的几年间，虽然喜欢子衣的诗歌，但我却没有刻意到网络上去搜索与之相关的信息。直到去年年初，才进入子衣的博客，也才知道这个“重庆子衣”原来是一位70后的美女诗人。博客上的2000多首诗歌，令人目不暇接。按照经验，我以为她此前肯定出版过爱情诗集，便发纸条询问她，看能否在网上购买到她的爱情诗集。她回复说，爱情诗集还没出版，等以后出版了一定第一时间通知我。这样，直到今年元月这本诗集面世，我才得以系统地拜读她的爱情诗作。
这部诗集共收入子衣的爱情诗约160首，分 “相遇之美”、“爱情的春水在动荡”、“刀锋上的伤痕”、“璧南河畔的爱情”、“爱情宗教”五个专辑，分述年轻时的相遇之美、新婚时的甜蜜与美好、中年婚姻生活的历练与成长，以及周遭社会诸多的爱情、婚姻现象。在这里，你可以读到纯净单纯的少女之心，也能领略到爱情需要担当与磨练的中年之境，更能体验到作者对爱情所作的哲学式、宗教式的感悟与思考，感受到爱情对于生命的重要（引自该书后记）。
根据本人的肤浅理解，对于这部记录作者情路历程的专集，可以至少从五个方面来探析她的奥秘与大美，即两情相悦的邂逅之美、隐约朦胧的合欢之美、平淡质朴的生活之美、感悟深沉的哲理之美、清新灵动的语言之美。限于才力、精力和篇幅，现就前面三点谈谈个人的感受，对后面两点只作一带而过的简略说明。
一、两情相悦的邂逅之美
对于人生来说，恋爱时期，无论是初恋还是热恋阶段，都是整个爱情生活中最美好的一段时光。《爱与火焰》最大的看点、最好的篇章，也就是记叙主人公恋爱时与爱人两情相悦的邂逅之美。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怀春中的少女，都热切盼望能邂逅一个令自己怦然心动的男子，共度一段美好的恋爱时光，相伴自己走过爱的旅程。子衣是幸运的，也是幸福的，她自始至终保存了一个完整而初始的婚姻。本书第一辑，即“相遇之美”这一部分，就是她对与意中人邂逅、相遇、恋爱时甜蜜美好生活的尽情歌唱。诗集的开篇《风中的少女》即描述了青春飞扬的主人公与意中人相遇时的惊艳场景、惊喜之情：我在一条波浪滚滚的江上，如一朵白云，飘向你的怀抱，飘向--你的山峦。随之而来的，是恋爱中各种场景的再现：树下的相思和等待、早上起来急不可待的看望、怀揣花朵走向意中人的时候、钟情已久的男子终于对自己说出那句话时，主人公幸福得眩晕的情景……
一切景语皆情语。恋爱中的少女，心中满满的都是柔情蜜意，眼中满满的都是阳光、鲜花，都是美好的物象：“花在灿烂地开着，春水温暖地动荡，鸟儿相拥甜美地卧着”。面对两只合欢的蝴蝶，“我悄悄躲开他们，用心怀敬意的目光，为他们的天空和大地让道”，不忍心惊扰了这场美丽的情事，只是把爱情的天空和大地，倒映进自己的心里。这里有活泼的晨鸟，清甜的太阳，有娇艳的花朵，明亮的露水。与相爱的人在一起，只说爱情，只说花香。“想起你，我便想起整个春天”，一切都是那么甜蜜、甜润、甜美、甜软、甜香。等到爱情果实成熟时，主人公大胆地说出了要为所爱的人奉献全身心的赤诚愿望：“给你吧，都给你。简单明净的忧伤，薄脆而又微凉的霜，都在等待你采撷的手语、唇语”（《成熟的果实》），这朴素纯洁、真诚大胆、简洁有力的话语，表现了断然下定的决心，是少女对爱情的誓言，也是恋爱阶段的完美收官。这首收官之作，与闻捷的《苹果树下》、林子的《给他》等名作有异曲同工之妙。
二、隐约朦胧的合欢之美
在思想观念日益开放、多元的当下，“性”早已不是为人避讳的话题，夫妻之间的情事、男女之间的鱼水之欢也光明正大地走进了文学作品之中，乃至于出现了身体写作、下半身流派等说法。性是人类的生理本能，是生命的源泉和动力，也是生命延续、种族繁衍的需要，理所当然地成为夫妻生活的题中应有之义。对于性爱或者夫妻之间云雨之欢的描写，是应该直白直露还是应该隐约朦胧，我一向倾向于后者，倾向于隐晦、含蓄。在《爱与火焰》第二辑“爱情的春水在动荡”中，也不乏描述主人公新婚时夫妻欢爱的篇章。尽管是对夫妻“性福”生活、床笫之欢的描写，但作者没有走沈浩波的《一把好乳》、余秀华的《穿过大半个中国去睡你》这样哗众取宠、博取眼球的路子，而是尽量避开对性器官或交合行为直露的描写，尽显隐约朦胧之美。如《打开我的早晨》、《一条爱情的花荫小径》、《最好的果实》、《爱情的阳光温暖在这里》、《秋天的爱巢》、《你用身体给过我曙光》、《邀你步入花朵的子宫》、《菜花一样去爱》、《着火的身体，唯一拥有的只是爱情》等等。这些诗作，尽管描写的是女性身体的美，描写夫妻之间的性爱生活，却没有出现一个人体器官名称，没有出现一个交欢的动作描写，写性而不见性，有的只是自然的风景，丛林、烟岚、溪水、清风、明月、阳光、花香。通过采用隐喻的方式，对性爱生活、女性身体器官进行艺术化的处理，显得诗意盎然，避免了直露、直白、一览无余的弊端。
同时，在这些诗作中，作者并不是为了写性而写性，而是通过为所爱的人奉献自己的一切，包括身体和灵魂，通过身心的交融，灵与肉的结合，表达在性爱性活中的美好感受，对性爱生活之于生命、爱情重要意义的思考，使之得到升华和提高。如“花朵产下果实，露水产下姓氏，一轮朝阳从我们体内诞生，怀抱光芒，我们成为生命的祖先”，这就在身体的交合欢娱之上，写出了更为宽远的生命，从而越超了性爱生活本身。再如“这条生命的产道，这座爱情的花园，它是幸福，欢乐，是痛苦，鲜血，也是一个女人，全部的光明和黑暗。”这是对母性生命的歌咏和赞美，对母性生命极有价值、极有意义的审视。
三、简单朴素的生活之美
“那时，我们教书、钓鱼、养花、种菜；那时，我们聊诗词、读小说、聊天、赏月”，这些与海子的名篇《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中“喂马、劈柴，周游世界”，“关心粮食和蔬菜”一样的句子，来自诗集中《有风，从温暖的记忆中吹来》一篇。这一个个简单的场景，是我们习以为常的日常生活。爱情既体现在温馨浪漫的风花雪月、卿卿我我中，更体现在简单平静的日常生活中。表现日常生活的作品，在集子中占有很大比重。在“璧南河畔的爱情”专辑里，主要写的就是主人公和爱人闲适恬淡的爱情生活。在这里，我们看到的是一对神仙眷侣，在重庆璧南一个叫广普的小镇街头牵手徜徉的生活场景。他们忘情于山水之间，流连于龙梭山下、龙水湖畔。他们在这个远离俗世的桃花源砌筑爱巢，品味爱情，欣赏爱情，咀嚼爱情，反刍爱情，享受爱情。他们在这里礼赞生活、歌唱爱情，热爱生活于其中的环境，璧山、广普、璧南河以及其它的山川风物，都成为作者歌咏的对象。
生活中不是只有阳光和花香，有时也有风刀霜剑，也有郁闷忧伤。《在寒霜浓重的早晨与你离别》，写的就是离别时的忧伤和牵挂，《找不到养胖爱情的秘籍》写的就是对爱人的一种愧疚心情（至于《刀锋上的伤痕》这一专辑，因为反映的是当今社会上普遍存在的某些快餐式爱情、婚姻以及其他各种不幸的爱情、婚姻现象，不涉及作者本人的情事，那就另当别论了）。
作者歌颂贫穷时代的朴素爱情，歌颂华蓥山上千年一吻的爱，歌颂一部巫山着火的爱情，就是歌颂贫穷时代爱情的坚贞、纯洁、永恒。作为一个普通人，也许我们的物质生活不是那么富裕，也许我们每天都要为柴米油盐操心，但只要有爱情的滋养，即使日常平平淡淡的生活也是幸福、甘甜的。作者在诗中写道：偶尔也孤独，偶尔也为并不富足的生活抱怨，但花，依然开在心间，但卧室里的灯光，依然粉红、温暖（《一方小小的家园》）；有爱的生活，不叫贫穷；有爱的心灵，不会卑微；在夏日，在一场人心混战的风暴里，亲爱的，是你牵着我的手，一起伴我走过地狱（《我们穿过地狱之门》）；我们为生活流下的苦泪，全都化作空山鸟鸣，富足我们所有的哀伤，所有的贫穷（《爱情在这里》）。在作者心里，只要有爱，就能怀抱灯光，怀抱暖香。归结到一点，就是光在，爱在，路在，情在。
四、感悟深沉的哲理之美和清新灵动的语言之美
集子中，反映作者对于爱情、婚姻的哲理式、宗教式思考与感悟的作品，亦为数不少。这些作品，从哲学、宗教的高度来审视和反思爱情、婚姻。如《你从民政局出来的时候》，虽然写的是夫妻离异的内容，表达的却是在结束一段不幸婚姻的同时，也是迎来一个新的开端这样一个有破有立的哲学观念；《你要记得，我为爱展开的模样》写出了爱情超越生命、超越死亡这样一个宗教式命题；《最好的月光》表达的是真挚的爱情可以驱走生存的压力，《被爱情遗忘的身体》反映作为婚姻整合体中爱情和身体、灵与肉之间的内在联系，以及其它作品中关于爱情的局限性的感悟和体验等等，都不失为作者对爱情婚姻所作的哲理式、宗教式的思考。
文学是语言的艺术，诗歌对语言艺术性的要求更是达到了苛刻的程度。优秀的诗人，在创作中总是力求以新鲜、新颖、新奇、独到的语句，给人耳目一新的感受，力避平实呆板的语句入诗。为此，诗人们善于调动多种感官，运用各种修辞手法，极力求新求变，使诗歌的语言摇曳多姿，灵性十足。通观子衣的作品，这样的手法比比皆是，如以隐喻的手法写性爱和女性身体之美；这样的句子俯拾即是，如“思念如一粒晨露”（比喻），“比黄昏更加眩晕的小幸福”（通感），“说风凉话的风”（比拟），“一万株残柳的忧伤，十万朵菊花的泪水”（比拟、夸张的综合运用），“将年轻的时间猛然撞碎”、“我把你们全部的美，埋进我的诗句里”等等。这些富于形象、富于动感的句子，让诗歌语言笼罩在灵性的光芒之中，韵味十足，耐人寻味。
稍嫌美中不足的是，本文开头提到的两首诗都没有收入这个集子，未免给人以遗珠之憾。建议在以后诗集再版或出版新的诗集时，将这两首收录其中，以飨读者（注：为了减少打字的工作量，本文极力避免引用原作，导致论据不足，一些观点缺乏论据支持，论证不够充分，特此致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