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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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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9/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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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牛生涯小记

我从上十岁起开始放牛,一直放到二十四岁。当然,这只是边上学(工作)边放牛,不是辍学在家专门放牛。

最早放牛,还是在大集体时期,为生产队放牛。那时家里人口多,整劳力不足,只能让我们这些未成年的孩子作为半劳力挣点工分糊口。当时我家承担着两头牛的放牧任务,我便和大我两岁的四哥一人负责一头牛。我负责的是一头老黄牛。老黄牛大腹便便,身上的毛皮柔软光滑如绸缎,摸上去很舒服。牛背平整宽阔,性情温顺,走路不紧不慢的,很适合我这样年龄不大、骑牛技术和经验不足的新手骑着。每天早晨和下午,我都和村里的一群放牛娃一道,骑着牛来到湖边或山场里,将牛绳往牛角上一缠,任由他们自由自在地去吃草嬉戏,我们则席地而坐,或说古谈今,或打扑克,或看连环画等,其乐无穷。回家的路上,大家骑在牛背上,赶着吃饱了的牛一字排开地飞奔,象驰骋疆场的健儿一样春风得意,威风凛凛,好不惬意,技术高超的像水军等人,还能站在牛背上显摆一番。可惜我骑的老黄牛已经老态龙钟,不能象其它的牛一样撒开四蹄狂奔,老是落在后面,让人心焦不已。

八十年代初,开始实行分田到组时,我们组分了一头小水牯,膀粗腰圆,肥健壮硕,虎虎有生气。不久,又实行分田到户,这条小水牯分到了我家,伴随我度过了少年时代。

小水牯性子暴烈,与同村另一头小水牯誓不两立,见面必斗个你死我活。即使隔着老远,不管双方正在干着什么,也不管在什么地方,只要看见了对方,就不顾一切地冲上去,有时拖着犁耙磙框就冲,碰到高坡陡坎也一跃而上,情形很吓人。有几次我没注意,被发狂的小水牯从背上摔下来,肠子都摔疼了,趴在地上直不起身子来。斗架的牛都是拼命的架势,一斗起来就不可开交,有时从地上斗到水里,对顶的两只牛头都没入水中好久,然后同时仰起头呼吸,喷出老高老高的水柱,就像现在城里的喷泉一样。每次它们都要斗得皮开肉绽,身上血迹斑斑。有时斗得实在拉不开,村里人就用长竹竿绑了火把去烧开它们。斗败的牛落荒而逃,取胜的则穷追不舍,也不知它们是几世结下的深仇大恨。每到这个时候,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们拚个你死我活干着急。

放牛生活有苦也有甜。除了危险之外,一年到头每天都要放,没有自由时间。早上要起早,睡不成懒觉;刮风下雨或过节时,别人都在村子里高兴地玩耍,我们也要牵牛出去。虽然心里一百个不情愿,但还是没办法,不得不去。

放牛的乐趣,主要是暑假期间。双抢过后,牛儿比较闲适。每天下午,大家穿个短裤,光着黝黑的上身,顶着烈日把牛赶到湖边一放了之,任由它们自己去吃草、嬉水,我们则躺在沙滩上,拿出带来的书籍,一边享受日光浴,一边悠闲地看书。书看累了,就静观天上云卷云舒,尽情驰骋自己的想象,真是所谓的精鹜八极,神游万仞。也可以将草帽盖在头上,在阳光的曝晒下放心地睡上一觉,或者下到湖里畅游一番,看看水下清晰的脚背和鹅卵石;有时也在湖边的湖草里乱翻一气,运气好时可以收获捡到小龟小鳖之类的惊喜。

与一头牛相处久了,也会产生感情。上中学期间,每次周末回家见到它,都有一种亲切感。那头小水牯后来因为老是斗架,被卖给牛贩子。卖走以后的多个夜里,还经常做梦梦见它,直到被再后来的牛所取代,才渐渐淡忘。

我放牛时喜欢看书,所以放牛时也是我学习的时光。放牛时所看的书,因时而异。不谙世事的童年时期,主要是看连环画。到初中高中乃至参加工作后的头两年,都是发家致富、农业科技一类的,这一类持续的时间段最长,也最为我珍爱。举凡种植、养殖、加工方面的书籍,看了不多不少,简直就是入了迷。因为我那时正做着发家致富的美梦,总希望能在农村干出一番事业。九十年代初的两三年,大多是汉语言文学专业的教材。每次出门,我都将书装在蛇皮袋或麻布袋里,到了放牧的地方,把蛇皮袋垫在地下或坐或卧,手握书卷就专心致志地看起来。有时也骑在牛背上看,有时牵着牛绳随着牛吃草边走边看,甚至下雨的时候打着雨伞看。到24岁时,随着放牛生涯的结束,真正静心看书的时代也一去不返了。

农闲时期,放牛的地域范围很广,邻近很多村队的山林、湖滩、荒地到处都有我们的足迹。除了本大队范围外,与我们交界的鄂州涂镇、梁子镇的太平、白云、毛塘等大队的荒山荒地,都曾是我们放牛的场所,有时还因为放牛的界限与这些地方的放牛娃们发生冲突。

青少年时代的放牛生涯,让我们体验到了生活的艰辛,也磨练了人的意志,学到了不少在学校里没有学到的知识。从某种意义上说,也算是人生的一笔财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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