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塘鱼

 抽塘鱼是我们张家塘特有的年俗活动。

我们湾子以湾子门口塘命名，名称为张家塘。跟别的湾子的门口塘相比，这塘自然有其特别之处。一是历史悠久。门口塘系湾子始祖元瑞公于清朝康熙初年落户时建成，至今已有360余年。二是面积约有十亩，在这一带都算是比较大的一口水塘。三是塘四周全部从上到下用大青石砌筑，一人多高，非常气派。

门口塘的功用，至少有三个。一是供村民日常洗濯，如洗衣物，从田地收工回来后洗手洗脚，还有夏天游泳等之用。二是灌溉塘下几百亩垄田，保证年年能丰产丰收。三是养鱼，年底捉塘鱼，解决湾子人的过年鱼。

我们湾子较大，约有五六百人，原来分东西两头，后来又分为三个队。每年春天三四月份放鱼苗的时节，湾子从集体提留中拿出一点钱买鱼苗，放到塘中，任其自由生长，也不需要投喂饲料。放养的鱼苗，以白鲢为主，其它还有胖头鱼、青鱼、草鱼等家鱼，另外还有喜头、鯵子、刁子、鳑鲏、泥鳅、黄鳝、脚鱼、乌龟等野杂鱼，每年可产塘鱼两三千斤，人平五六斤鱼。在过去，这已经足足有余了。除开过年自己吃和待客的新鲜鱼，多余的部分都会腌制成腊鱼，留待来年春天搞春耕生产、栽田时吃。

每年腊月底，一般是腊月二十左右，湾子就会在塘塍上架上电线，安上抽水机，把塘水抽干捉鱼。因为蓄水较多，一般要抽几天几夜。为了安全起见，负责抽水的声喜哥就在塘塍上用晒垫搭个简易窝棚，晚上睡在窝棚里守夜。那段时间，我们晚上都是听着抽水机抽水的隆隆声和水流的哗哗声入睡的。过去电力供应不稳，有时停了电，听不到抽水的声音，大家心里就非常着急，盼望着早点来电。有时白天停电，到半夜来电了，我们一听到抽水机又欢快地响了起来，心里都是一喜。如果知道停电时间会较长，那就要换上柴油机咚咚咚地接着抽。

抽水的这几天，小孩子们天天跑到塘塍上看抽水，看塘里水位下降了多少，在塘塍草坪上疯闹，有的还拿着网兜、箢箕拦在排水沟里，看看能不能网到被抽水机吸进来的小鱼，不到家里大人催着喊着叫他回家吃饭，都舍不得回家。

塘水抽干后，就是捉塘鱼、分塘鱼了。捉塘鱼时，每家的青壮年男子都会挽起裤腿，打着赤脚走到冰冷刺骨的泥水中，把鱼一条条捉到筐子里，再抬到塘塍上堆放在一起。在用于统一分配的家鱼没有捉完之前，捉鱼的人是不允许捉野鱼的。等这些大的家鱼捉完了后，湾子主事的人说，可以捉野鱼了，大家就开始捉喜头、鯵子、小刁子、鳑鲏、泥鳅、黄鳝等野鱼，运气好的，有时还捉得到脚鱼、乌龟等。野鱼不打拢分配，各人捉的各人得。

每到捉鱼时，全村男女老少都集聚在门口塘来，门口塘四周站满了人，大家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有的说，快看快看，那儿有一条大鱼；有的说，看啊，谁谁谁又捉到一条大鱼。一些小孩子看到不远处的泥水里有一条漏掉的小鱼在那摆着尾巴挣扎，马上脱掉鞋子跑过去抓起来，欢天喜地地拿回家去，生怕别人抢了去。

鱼捉完后，先统一过秤，得出总重量，然后按人头分到三个生产队。因为鱼有大小、品种的不同，为了公平起见，每个生产队又按本队户数，将大鱼、上色鱼分成若干小堆，用纸编上号，再按户数做阄。分鱼时，每家先抓一个阄，确定是哪一堆，再称出这一堆的重量，按该户应分的斤两，不足部分用小鱼、杂鱼补齐。

分鱼时，大家又都齐聚在塘塍上，大人称秤的称秤，装鱼的装鱼，说笑的说笑，聊天的聊天，小孩子则有的围着看热闹，有的在人丛中追追打打，叫叫嚷嚷，塘塍上人声鼎沸，热闹非凡，一般要大半天时间才能全部分完。

塘鱼分到家后，家家户户都在门口摆上脚盆、水桶，开始杀鱼。除了过年几天要吃的新鲜鱼外，大部分鱼都会腌起来晒干。新鲜鱼的吃法很多，有的做红烧全鱼，有的做红烧鱼块、滑鱼，有的剁鱼丸子，鱼骨头和剁鱼圆子剩下的边角余料则拌上面粉做炸鱼块等等。

俗话说，一物降一物，鱼肠服豆腐。鱼肠子煮豆腐是一道有名的美味。分鱼后的几天，每到吃饭时间，家家户户灶头都飘出鱼头、鱼杂炖豆腐、炖萝卜的香味，令人食欲大增。

料理好了这些新鲜鱼，把腊鱼腌好晒干后，过年的鱼事活动才算结束，大家欢欢喜喜地准备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