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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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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5/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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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井

门前的大树旁有口枯井,里面装填了些泛黑的树叶,它们堆起来已经能用肉眼看见。枯井旁耸立的是几颗叫不出名字的果树,这些树很茂盛,也很高大,它们的枝干伸出来,挡在枯井的上方,井里面泛黑的树叶便是由这几株无名树掉落,它们趁着起风的时候飘进枯井内,把先前掉落的树叶都覆盖上,最后再由浅黄色变成黑色。

枯井的外围被砖头码起来堆成一圈,偶尔会有觅食的鸟儿站在砖头上,弯着脑袋警惕周围,然后低头在砖头上磨磨嘴壳,当有声响的时候它们就吓得飞上树干,留下一泡泡新鲜的鸟粪—砖头上是,枯井内也是。

这口井不知道出现多少年了,我小的时候它还在勤劳的工作,它的地底下会冒出许多清澈的水,“咕噜,咕噜”的,它们既透明又干净,午后的太阳照射进去让它们透出白花花的闪光。

小时候的我是有些调皮的,受神幻电视的影响,常趴在沾着鸟粪的井衔上,把头埋进井内,直勾勾的盯着深不见底的深渊,幻想着里面有座很华丽的宫殿,宫殿内住着一位仙人,他的坐骑是条龙,各种鱼呀虾呀都变成人,手握兵器直挺挺的站在宫殿前。我的阿婆看见之后就一只手拿着扫帚,一只手叉着腰,急匆匆的从屋内赶到井前,大声的呵斥我:“又趴这里做什么?”说着便举着扫帚要鞭打我露在井衔外的屁股,我赶紧连滚带爬的溜之大吉,心里总想着一定是仙人告了密。

到井旁的果树结果实的时候,我的阿婆就穿着围裙扛着梯子去摘取它们,我也跟在后面捡拾掉落的果实,因为井水孕育了它们,所以这些果实分外饱满。阿婆摘了几个就会停止,也不贪心,抓着果实教育我说:“我们尝尝就好了,剩下的就留给过路人,他们口渴还能拿这些果实解渴。”路人们并不是很不友好,他们坐在树下吃完果实就把果核扔在井内,然后再掰断挂着果实的树枝,边走边吃。我不是很喜欢他们这样做,可我的阿婆却屡屡原谅他们,她太善良了。

摘下的果实就被阿婆放置在木盆里,她用绳子把木盆给绑上,然后把木盆放在井内,让井水去浸泡这些饱满的果实。

晚上果实就拿出来和邻居们一起分享,大家围坐在一起,闲聊着家常:天气怎样啦、这些天又发生了些什么有趣的事情啦等等,说一些我听不太懂的话。我对他们的聊天不感兴趣,便独自一人手捧果实走的远远的,找一个没人的地方蹲下来,一边大口啃食被井水洗涤过后的果实一边手指着天空:“一颗,两颗,四颗,那边还有一颗。”

井水浸泡后的果实有些清凉,咬下去像含着一块冰,那股凉意从鼻梁蔓延到舌尖,再透过嗓子,滑落到我的身体内,与我融为一体。

黑色的夜逐渐散开下来,我享受完井水孕育的果实后,慢悠悠踩在树叶上听它发出“嘶啦,嘶啦”的声音,缓步到井前,就又趴在井衔上,望着井内掉落的一些星星,联想着把星星捞进井里的仙人,总想借他的“龙”骑一骑,隔不了一会儿,我的阿婆拿着扫帚向我这里赶来,我知道,肯定是仙人又向阿婆告密了。于是踏着拖鞋的我被阿婆拎到了她的座位上,在邻居的目光下被训斥的战战兢兢。

待在阿婆身旁的我睡意逐渐朦胧,渐渐的睡了下去,梦里竟遇见了井内的仙人,他的胡须和头发又长又白,告诉我说:“龙生性顽劣,只有神仙才能驾驭它。”

我望着仙人不敢讲话,他看着我眯了一下嘴,唤了一声“龙”,突然井里的水翻滚起来,直冒出井衔,再过一会儿里面竟真的飞出一条龙来,那位仙人挥了挥手,我和他骑在了龙的身上,飞过山川大海,飞过沟壑丛林,飞向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忽然听见耳边传来一声呵斥:“你去哪儿?回床上睡觉。”我吓得一哆嗦,从龙的身体上掉了下来。一睁眼,发现原来是梦,大呼一口气,望了望周围,已经空无一人,地上还残留着一些脚印和果核,阿婆正拿着鞭打过我的扫帚清扫地面,“夜已经深了,龙王都该睡觉了,你还不赶紧回屋睡觉!”阿婆回过头看我一眼说道。我便拖着浓浓的眠意回屋了,脑海里回味着先前的惊恐与奇遇躺在床上便睡了。

井旁的树越长越粗大,可井里的水却变得干枯起来,再趴在井衔上已经听不见井内传来的“咕噜咕噜”声。“井内仙人已经升天,他是个好神仙,一定去做大官了,去造福更多的人们。”那时的我心里这样安慰自己讲道。

后来我很少再去到枯井旁,它已经老了,连我的阿婆都已经举不起扫帚了,我不能再去打扰到它。

井和人一样,是会变老的,它也会累。

我站起身望了一眼枯井,井衔上的鸟粪已经被雨水冲刷干净,周围的树叶铺了满满一层,现在想起来,那几颗果树,已经很久没有结果了!它们也累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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