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相,对于现在的人们来说是一件最稀松平常的事了。啥时有兴趣了,手机一昂,指头一戳,立马就留下美好的瞬间。如果想照得更艺术,更亮丽,抬腿走进照相馆,十几,几十寸的带镜框的照片任意选。在我小时候,照相是一种奢望和梦想。
从我记事时起,姐姐偶尔会带一两张照片回家,夹在书本里,翻书时就会露出来。每当此时,我就会好奇地凑上去,瞅上一两眼。有半身照,也有全身照;有和姐姐同龄的,也有比姐姐年长几岁的;有我认识的,也有我不认识的;有姐姐的同学,也有庄上的人。反正在我心中那些照片就如同后来的电影剧照一样吸引目光,让人遐想。
也许是现实的没可能,从没敢想过照相。
那是五年级第二学期,树开始落叶的时候(那时小学是五年制。春天入学,冬季毕业。),班主任通知我们星期五下午去照相(到另一所学校去照,初中,我们小学毕业后要升入的学校。那学校离我们校六、七里路,照相师傅只到那所学校,不到我们校。),一听说照相,我兴奋无比,好像上舞台表演一样,比考了一百分还高兴。
星期五下午,我们几个同学告诉老师“我们先去了。”(也许是自作主张,没有告诉,时间久了,记不清了。),就结伴先行,想早点去看照相,体验照相。我们都不知道照相是怎么一回事。能把人的形象印在纸上,照相是神秘的,神奇的。照相机就如同宝葫芦。
刚走出学校几十米,老师喊住了我们:“今天不照了,照相师傅没来。等几天再照。”霎时,我的心情低落无比,失望,无趣。往回走,索然无味。
毕竟年龄小,无趣无味的情绪很快消散了,接下来,每天就盼望着,盼望着老师再通知我们照相。等待是慢长的,也是熬煎人的。好像过了好多天(其实没几天,感觉上好久,好多天),终于等 来了期待已久的通知:“明天下午照相。” 我的心顿时 又欢乐起来,雀跃起来。开始期待“明天下午”早点到来。
这天下午,我们全班同学在班主任老师的带领下步行前往初中,一路上,兴奋,期待,轻快。
来到初中,照相师傅正在给初三的学生照相。紧前边蹲着一排女生,女生后边坐着一排老师,老师后边站着两排男生,前排男生站地上,后排男生站凳子上,从后到前,高矮次序分明。
在前方不远处立着三角架,架上顶着长方形的盒子,盒子被里红外黑的双层布蒙着。方盒里口内嵌一方镜,外口是一圆筒。照相师傅右手里握着椭圆形胶皮球,胶皮球通过细胶皮管连到方盒子上。透过方盒可以看到前方的照相人。照相师傅弯腰在布里看了看,左手拧拧外口的圆筒,又直身在布外看了看照相人,扬起握着椭园形胶皮球的右手对照相人说:“注意了!看这里!都别动!嗯!好了!”右手猛按一下椭圆形胶皮球。众人纷纷离去。第一次看到了照相机;第一次看到了照相。照相机很平常,照相也不过如此。看到永远赶不上想像。
轮到我们照相了,一个个正襟危坐,板正僵硬,十分卖力。该我照了,照相师傅说着“挺起来,放松点”,右手猛按了下椭圆形胶皮球,完了。太快了,不过瘾,都没来得及体会过程;太草率,不知照得怎么样?是好看?还是不好看?
我们没有照集体相。我们太小,不需要花那个钱。因为当时的家庭要拿出那笔钱也是很因难的,相较而言,还是为家里节省那笔开支更重要(头像照洗四张,四角钱。集体照贵些。)。
想看的也看了,想体验的也体验了。从此知道了照相机是啥样的(其实,只知道那一种样子,并不知道有很多种样子。),知道了照相的过程。
先前的期待实现了,新的期待又开始了。期待拿到照片,期待看到照片,期待知道印在纸上的自己是什么样子的。
过去四五天,我们跑去问老师:“照片什么候能来?”老师回答:“问那干啥?不知道。”那语气好平淡,好冷漠,一点也不理解我们渴望看到照片的心情。老师当然不会理解我们的心情。天天盼,周周盼,一直杳无消息。有几次拿到了照片,左端详,右端详;看看自己的,瞧瞧同学的。醒来才知是梦。这样子到了学期结束,班主任终于拿来一沓小纸袋,每人一袋,內装照片两张(老师留两张,一张贴毕业证上一张贴存根上。),黑色底片一张。我们看看照片,又看看黑色底片,仔细探寻这稀罕物。
看着纸上的自已,新奇,好看,骄傲,自豪。有了照片犹如有了认可;有了照片,犹如有了份量,地位。
哈!哈!我也是有照片的人了。
一次稀松平常的照相,却在我幼小的心中激起那么多涟漪,实在是坐井观天,见识的东西太少,少见多怪了。
初中毕业,师范毕业,参加工作,有了无数次的照相,我心中再也不会有什么涟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