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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立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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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童文学
202208/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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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定

那年夏天,妈妈把我送到外婆家。

姨外婆要去姨外公工作的地方探亲,让外婆去给她看家。外婆扭动小脚牵着我的手,我又到了姨外婆家。

我们出了外婆的庄,向西走上一条宽阔、毕直的乡村大道。走过第二道桥,向北拐上河堰,河堰中部平坦还算是路。但那路时不时地被深沟挖断;堰里堰外栽着红薯,种着玉米、黄豆,遍地嫩绿,老绿。那像小树一样的麻籽棵,把身子伸到水里的抽水机,还有淌水的沟渠,样样都给我新奇感。爬过一道道深沟,走过长长的一段河堰,就拐上一条穿越庄稼地的人行斜抄路。目光所及,前方有条东西向的新沟,河堰土也是的。沟里没水,沟有几十米宽。越过沟,就看到姨外婆家。再走完一段斜行小路,翻过两边有沟的南北向大路,很快就来到姨外婆家。姨外婆家在庄子的东南角,四下不靠人家。

姨外婆家门前有一大片棉花,棉花地边妥着葫芦,大门东边长着一片洋姜,这些都是外婆家、我家所没有的,给我新奇的感觉。刚到的时候,我去观察棉花,葫芦,洋姜。棉花开着嫩绿、粉红、紫红、鹅黄等颜色的花,结着桃子形状的果实,有的果实咧开了嘴,吐露出雪白的绒球;葫芦开着白花,结着大大的鸭梨状的“瓜”;洋姜长着一人多高的直条,身上长满尖长的叶子。

很快,这一切都无趣了。我要去庄子里玩,外婆不放心我去,不许我去。我就找来细的柳棍,刻了两头尖的梭,再截一根尺把长的直棍,自己打梭玩。在地上挖一窄窄的小浅坑,把梭横放上,用棍一抉,梭跑出去十多米,用棍量量,边量边数棍数。如此,玩了两遍,又觉无意思。又玩跳房子,用尖石在地上画出田字框,在田字框外斜对角处各画一个小方框。把小薄石块丢在一角的小方框里,单腿跳,把石块一格一格祛到对角的小方框内。第二步,把石块丢到靠近小方框的田字第一格内,再单腿立把石块祛到对面小方框内。一格格丢,一格格祛,直到田字格的四个小方框丢完。玩了一遍,也不想玩了。一个人玩啥都没意思。厌厌地呆完了当天。笫二天吃过早饭,外婆又扭动小脚,牵着我的小手,到庄中间的代销点买煤油。店里一个拎着煤油,扭着和外婆一样小脚的老婆婆,看到外婆,笑问:“大姐,啥时来的?”“咋天。”“走,上我家坐去。”“不了。小娟(姨外婆的女儿)家的鸡老是有老鹰叨,我得看着。”“大姐,坐一会,不碍事的。”外婆禁不住盛邀,说:“好。”外婆打了煤油,用两分钱给我买了两块糖,我剥了一块放嘴里,愉快的享受糖的甜蜜,另一块放兜里,跟着那婆婆向庄西头走去。路上外婆让我喊她奶奶,我喊:“奶奶!”“奶奶”摸着我的头,夸奖:“唉!真乖。我那小孙子在家,呆会你俩玩。”听说有小朋友玩,我立即高兴起来。

来到奶奶院子里,一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小男孩,正在地上玩小汽车,见到我,马上把小汽车递给我,教我拧发条上劲,放地上,小汽车呼呼的的朝前跑,真好玩。我从口袋里掏出糖给他,他不要,外婆说:“给你,你拿着吧!”他接了糖,剥掉纸,放嘴里,问我:“你叫什么名字?”“亮亮。你叫什么名字?”“小闯。”小闯领我看菜园里的花,像公鸡冠的鸡冠花;各种颜色的指甲花;边开花边长高的秫秸花。领我看棚上的毛东瓜,看石榴树上累累的石榴;拿几本连环画给我看,尽管看不懂,我也看得津津有味。他拿一本,讲给我听:“这是杨子荣骑马上山打土匪。”我只看到一个人单脚站雪地里,背后全是很高很直的村,我问:“马呢?”“马没画出来。”他又讲李玉和、李铁梅、李奶奶。我很祟拜他,他知道的那么多。他说:“我们做好朋友吧!”我点点头。他说:“过几天,我爸爸就回来了,会给我买枪。过几天你过来玩枪。”“行!”“说话算话!”“算话。”“拉钩。”我俩的小手指钩在一起,大拇指一碰:“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玩了一会,外婆不放心姨外婆家的鸡,喊我回去,小闯拿张画片送给我,上面是杨子荣单腿立在雪地上,并告诉我:“下午再来玩。”我说:“下午来。”“一定。”“一定。”

下午,我要到小闯家玩,外婆说:“你自己不管去。”外婆不让我去,外婆又不带我去,我很着急。外婆站在一棵柳树旁和一个老婆婆很专心地拉呱,我拉着外婆的手,让外婆带我去:“外婆,小闯让我下午去他家玩呢!”外婆用力甩开我的手,极不耐烦地说:“自己玩去!”大人总是容易忽略小孩之间的约定,认为小孩的约定不重要,不需兑现。其实小孩之间也和大人之间一样渴望兑现约定,讲求信用。

外婆的不耐烦,狠狠地刺激了我,我伤心了,我生气地决定:自己回外婆家,让外婆找不到我。

我直对斜行小路走去,翻过南北大路,就踏上了斜行小路。越过新沟,又走了一段斜行小路,爬上河堰,顺河堰向南走。河堰走了一段,我忽然想起,和小闯还有个几天后的约定呢:和小闯一起玩手枪。我又往回走。当我爬过新沟,夜幕开始降临了,听得见外婆的喊声:“亮亮!亮亮!”声嘶力竭。我默默朝姨外婆家走去,外婆看到我,说:“亮亮,你跑哪去了,吓死外婆了。”我走到跟前,外婆拉着我的手,仿佛怕我又不见了,问:“你怎么从那边过来?”“我回家了,走到半路又回来的。”“”外婆又说:“吓死我了,找了一下午,问谁,谁没见。”看到外婆着急,我心里很后悔:不该不打招呼乱跑。外婆只顾平复心情,也没关心我为啥回家。

当晚,娟姨回来了,听说我独自往家跑了,问:“想家了吗?”才不是呢!是生外婆的气,外婆轻视了我和小闯的约定。可我不会表达,一声不吭。姨又说:“想家,明天让外婆带你回家。”我不想回家,我还要完成和小闯的约定呢!我又没有说。

第二天,外婆带我回外婆家,我说:“我要跟小闯说一声,我回外婆家了。”外婆又不耐烦的说:“小孩子家,说什么说?”外婆再一次轻视我和小闯的约定,我很委屈。我极不情愿地被外婆牵着手,往外婆家走回去。

在外婆家又过了几天,妈妈来接我了,我告诉妈妈:“我和小闯有个约定,我要去小闯家一趟。”妈妈很不耐烦地说:“小孩子家,去什么去?”

大人们就是这样,总是看不起小孩子之间的约定。他们忘了,小孩之间的约定和大人之间的约定同等重要,都需要兑现。不兑现就是一辈子的遗憾。

事情过去半个世纪了,我还没忘记我和小闯之间那份约定。

小闯,你在哪呢?你还记得我吗?记得我们之间的约定吗?我们的约定还能兑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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