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病

母亲的阿尔茨海默病越来严重了。

母亲除了我之外，别的人都不认识了。

母亲头脑稍微清醒点知道下床在地上小解大解；不清醒的时候就在床上解。我每天都要清洗床单被罩，甚至席子、床；每天都要拖地；每天甚至要换洗两次衣服。母亲常常夜晚起来要吃的，跑出去找娘(我外婆)，找妹妹、弟弟，找毛孩（我哥哥，三岁夭折），她要找的人都是不在了的人。弄得我整夜整夜睡不了觉，白天想补觉，母亲不是要吃的就是大解小解，弄得我精疲力尽。时间长了，妻子就很有意见:“你母亲又不是只生养你一个，你母亲又不是你一个人的，凭啥都让你照顾？”是的，母亲不只生养我一个孩子。母亲生养五个子女，我有一姐一哥，一妹一弟，我是最中间的那个。按说母亲一生辛苦操劳，勤俭持家，把五个子女养大成人，并让他们都上了学，最低也是初中毕业。母亲有理由，也有条件安享晚年，得到儿女全面细致的照顾。可事实是五个子女，除了我长年和母亲呆在一起，其他人一年见不了几次，甚至几年也不见一次。大姐六十八岁，自己身体不好，跟着儿子，远在一千多里外的河北生活。大姐是农民，自己没收入，儿子给的零花钱攒着，过年过节打给我，作为给母亲的孝敬钱。大哥是老二，大哥结婚时，家里兄妹多，没有一点积蓄，父母求遍所有的亲戚，给他凑结婚的彩礼钱。因为对方中途增加礼金项目，母亲跟媒人大吵一架。大哥自结婚后，媳妇就和母亲不和，天长日久，大哥也和父母渐走渐远，以至见面连话都不说。大哥的孩子也从不到爷爷奶奶跟前去。妹妹是老四，小时得了怪病，饭吃得少，人越来越瘦。父母带着她去县里，去省里，南里，北里的治病。现在妹妹常年在外地打工，过年回来，匆匆看母亲一眼就走。小弟是老幺，得到父母的照顾最多，母亲也最疼他。母亲生病前一直替他带孩子，看门，做饭。母亲病轻的时候想的最多的是她的幺儿，念叨最多的是他的幺儿。有几次从我这里偷偷跑去见她的幺儿，每次回来都失望地说没见着人。那时弟弟在外打工。有一次为看弟弟，半路摔倒，脸磕伤，缝了十好几针。五弟却说，他赡养母亲十几年了，该我们兄妹几个赡养了。五弟过年时拎几十元钱的糕点看一眼母亲。母亲病了，他们都躲了，母亲老屋拆除赔偿了三万元，他们一分不少的分走，就连大哥自诩和父母断绝关系了，那个钱也毫不害羞地拿走。分钱前，大姐曾提议那个钱暂时存着，留母亲应急使用，遭到另外三兄妹的反对，他们害怕被某一人独吞。

不错，母亲是养了不止我一个。难道我能像那几兄妹一样，对生病的母亲不管不问吗？我能让患阿尔茨海默症的老人流浪街头吗？我做不到。我让兄妹们轮流接母亲去家照顾？显然这也是一项很艰难的工程。我常常地去找他们，与他们发生争吵，弄得大家都气饱闷胀，面红耳赤吗？与其那样，我还不如默默照顾生病的母亲呢？

我能做的就是劝慰妻子:“母亲虽不是我一个人的，但我只有一个母亲。是母亲给了我生命，给了我全部的母爱。虽然兄妹们因种种原因。不能或不肯照顾生病的母亲，但我作为母亲疼爱一生的孩子理应无条件的全身心地孝敬照顾生病的母亲，不能因为兄妹的不照顾就不孝敬就不照顾生病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