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小学教师的父亲给女儿起名菊花,期冀女儿像菊花一样,不怕寒冷,有傲骨;有高尚坚强的情操,坚贞不屈的品格。
菊花在父母的熏陶下,自小性格开朗大方。人也长得很漂亮,身材颀长,皮肤白皙,嘴唇红润,双眼乌黑幽深如一泓清澈的山泉水。
那一年,刚好有一位城市知青下放到他们郑庄队。那男孩叫张健,和菊花年龄相仿,瓜子脸,英俊帅气。两人第一次见面就彼此注意到对方。两人同在个一个队里劳动,彼此接触的机会就多了。不久,他们就恋爱了。父亲劝女儿:“人家是城里人,来咱这里只是镀镀金,终究要回去的,咱还是现实点。”无奈恋爱中的菊花怎能听得进父亲的话,父母只能由她去了。恋爱中的岁月是甜密的,也是过得飞快的。不知不觉中两年过去了,张健回城了。张健临走前一再说:“每天都会给你写信。安排好就来接你。”张健一走,菊花就天天盼信。一连半月,张健杳如黄鹂,无半点音信。此时,菊花该来的月事却没有来。菊花隐隐有个预感,她可能怀孕了。她不敢跟任何人说,一旦有一人知道,这消息就会不迳而走;她更不敢告诉爹娘,怕爹娘生气。菊花拚命地干活,白天干队里的;下工干家里的,不住地挑水浇菜园,洗衣做饭。希望藉此打掉那个小生命。几个月过去了,小生命顽强地在菊花体内越长越大。冬天到了,兴修水利工程开始了,菊花报了名,希望挖土,抬土的大劳动量能起作用。一连五天,尽管菊花每天都汗流浃背,累得腰酸背疼,躺倒就不想起来,那小生命不仅没有出来的意思,而且开始在菊花肚子里闹腾起来。感受着小生命的运动,菊花心生怜惜之情。菊花决定留下这个小生命,打算今天收工就请假回家,回家好好的养护这个小生命。菊花要把事实告诉父母,她也不再怕别人知道。管他谁说去,嘴是别人的,日子是自己的,她要守着孩子好好过。
这天下午,菊花尽是拣轻快活干。快收工时,菊花觉得肚子阵阵疼痛,一阵紧一阵,她急忙跑回住地庵萠。刚到蓭萠,就觉得小生命在朝外探头,菊花匆忙褪掉裤子,紧随着小孩就肚脐牵着胞衣落生了。和菊花一起干活的本家婶婶也急忙跟到庵萠,看看发生了什么事。进了蓭萠就看到刚落生的娃娃在伸胳膊蹬腿,婶婶急忙脱掉自己的褂子把孩子包起来,包好放被窝里。婶婶又急忙到住户家找来一把红糖冲茶给菊花喝。菊花喝罢茶,婶婶说:“菊花,把这孩子赶紧送人吧!你要是同意,我现在就把他送走。”菊花坚定地说:“不!我要自己养。”“你一个黄花闺女,生个孩子,好说,不好听。趁现在没人知道,送走多好。”菊花再次坚定地说:“再难,我要自己养!”婶婶无奈地说:“好吧!”当晚,十里以內的人家都在传说同一个故事:一个二十来岁的大姑娘,在水利工地上生了一个孩子。
当晚,菊花带着孩子回到家,母亲双手接过孩子,数落道:“傻孩子,咋不早告诉娘,娘好替你想想办法。”父亲说:“说别的没用,还是多想想接下来咋办吧!”
当时,农村适婚男青年多于女青年。菊花没出事以前,附近的男青年不敢高攀;菊花出事了,人们J以为菊花会降低标准,很多人都托媒人求亲。那几天说媒的人接二连三,菊花一个也不同意。娘急了:“闺女,咱不能再挑了,差不多就行。”菊花不吭声,心里有自己的想法。菊花娘和邻居居王兰花聊天,兰花嫂说:“我有个姨侄富贵在省城当工人,一直没找到对象,我姐很着急,你看行吗?”富贵来王兰花家走过亲戚,菊花,菊花娘都见过,腿瘸。菊花娘心里不乐意,敷衍地说:“我问问菊花。”菊花娘回去随口说了下,菊花说:“行。”“什么,一个瘸子,你愿意?”“瘸子怕啥?他有工资,愿意养我们娘俩就行。”“省城又远,他又是个瘸子,会有很多不方便的。”“只要他对我们娘俩好就行。我要嫁得远远的,我不能让孩子知道自己是私生子。更不能让孩子遭人白眼。”“好吧!随你!”
王兰花立刻发电报给省城的姐姐。第三天王兰花姐姐带着儿子富贵来到妹妹家。富贵娘俩表示接受孩子,菊花又特别强调一点:到了省城,要对外人声称,孩子是富贵和菊花恋爱所生。富贵娘俩接受了孩子,对于菊花的特别要求也是赞同。
富贵娘俩回城,也带走了菊花娘俩。菊花一去便没有回过娘家。爹娘想菊花了,便去省城。
再说菊花来到富贵家,富贵待菊花一心一意,视菊花的孩子如已出,疼爱非常;富贵的家人也待菊花如亲人。原来,富贵对菊花心仪已久,多次让母亲,姨娘提亲,母亲,姨娘都因富贵身有残疾,怕菊花相不中,而不敢贸然提亲。如今富贵终如所愿,对菊花是怎么好也好不够。
两年后,菊花又生了个闺女。
两孩子稍大,菊花在街角租间门面房,开个小商店,挣得不比富贵少。一家人虽不大富大贵,和睦有爱吃喝不愁,日子过得也平安吉祥。
又过十来年,富贵下岗了。夫妻俩把邻边的一间门店也盘下来,开了个小超市,收入维持生计没问题。儿子上高中,个子高高的,脸白白净净;女儿上初中,个头样貌不输当年的菊花。两个孩子星期天就来店里帮忙。
一天,菊花参加儿子学校的家长会,老觉得有人盯着她娘俩看,菊花很奇怪,转头仔细看那人,心头一惊:在这里怎么能碰上他?忽然想起,他就是这个城市的知青。他发福了,完全没有了当年高瘦的样子,再看看自己,自己又何偿不是。一晃二十年过去,岁月真是过得快呀!
家长会后,菊花快步走在人流中,张健追上来问:“你是菊花吧?”菊花边走边镇静地反问:“你谁啊?”“我,张健,二十年前下放到郑庄的知青。”菊花沉着地说:“你认错人了吧?”“不可能,你就是菊花。”菊花一步不停地继续朝前走。张健看到菊花的冷静沉着坚决,可能怀疑起了自己的判断,愣在了原地。
过了十来天,菊花正在店内整理货物,一个人影晃了进来,菊花以为是顾客,抬头一看,是张健:“菊花!”“请问你有啥事?”“我那天看到的是我儿子吧?他都长那么高了。真像我。”“不是!请你出去!”菊花拿起条帚用力扫张健的脚。张健边后退边说:“菊花!对不起。当年都是家里的安排。……我对不起你们娘俩。”菊花又更用力地扫张健的脚。张健退到了门外:“我想认我的儿子。”菊花不扫了,直起身子,直视着张健,问:“你想怎么认?让他堂而皇之的进入你们家?”“那不能!”“不能?怕你老婆?”“她,我不怕;怕我岳父,岳父一句话会让我失去工作。”
“既然有忌讳,就放弃你的企图!”
“菊花!我就只有一个女儿,求求你!能让我儿子喊我一声爸!”边说边掏出一张卡递过来:“这卡里有二十万,是我补偿儿子的。”
菊花义正辞严地说:“拿走你的钱,你看我像是养不好儿子的人吗!”张健还要纠缠,菊花威严地说:“你想不想让你的岳父大人知道你还有这么一个儿子?不想的话,你和儿子,路归路,桥归桥。”
张健讪讪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