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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立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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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0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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赊鸡苗

人上一百,三六九等,形形色色,各种各样。记忆中,小时候,我们庄有个人,人高马大、孔武有力,很爱占小便宜,又有点蛮横不讲理,再加上他又有个蛮横不讲理的儿子,所以庄上人都让着他,不跟他硬碰硬。他小名叫“小牛”,牛这种牲口是老实本份的象征,他起这个名字,正相反。邻边的地,不是多耕你一犁,就是要多收一垄。邻居地里树枝,伸到他地里,他给你扯掉;他的树伸到邻居地里,邻居不能扯掉。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村庄人没有钱,走村串户做生意多是以赊账为主。小牛赊个筐篓要绞掉几角钱;赊个刀铲要滑掉一角或几分;赊个盆罐要懒掉几角。

那年春天,庄上来了赊鸡苗的。肩上一个长条扁圆木扁担,扁担两头上翘,每头各挂着一个圆形浅竹筐,上有盖。竹筐直径约一米五。他的扁担使用久了,被衣服肌肤磨擦,被油汗浸泡变得滑亮油光,弹性十足,随着脚步的有力迈动扁担有节奏的上下颤动。那大幅度的颤动,显示两筐鸡苗的份量很重。卖鸡苗人每天挑着这样的重担走上几十公里,那份辛劳可想而知。具说,扁担有节奏的颤动,对挑担人肩部的重压力是间歇性的,能够减轻挑担人的辛劳。赊鸡苗人挑着担孑,未曾进庄,就喊开了:“赊鸡苗了——赊鸡苗了——”亮开嗓子,拖着长音。一进了庄,老人小孩,男人妇女就围了上来。

赊鸡苗人站住步,轻轻放下担子,打开筐盖。筐里满着密密匝匝的小鸡,毛绒绒的,有全身霜黄的,有全身乌黑的,有背部从头到尾一道儿黄一道灰棕的,个个活泼乱动,叽叽的叫。有人立即寻价,赊鸡人说:“现钱三角,赊账三角五。”有人说:“便宜点,赊账三角二。”赊鸡苗人说:“不能少的。这是刚出炕的,还没卖过呢!”另一个说:“少一点。三角三。”卖鸡苗人又说:“不能少,少了就不挣钱了。”有人便抬上杠了:“怎么不挣钱。鸡蛋多少钱?一大半利。就打三角,也一大半利。”赊鸡苗人,嘴也不闲着,给抬杠人,也是给众人算起了帐:“烧炕要钱呗!人工要钱呗!还有损耗。挣不多少钱的!”赊鸡人说的在理,年年也都这个价,有人便抢先挑开了,先挑挑到好的、壮的。这个时候,小牛是丝亳不怠慢的,他不是第一个,就是第二下手挑鸡苗。他要多挑,挑好,端回家,放到宽阔的地方,让鸡撒欢,做对比,挑出不满意的,再送回去,告诉赊鸡人:“挑多了,没地方养。”其实留下的与送回去的,没多大差别,他非要多一道手续才满意。大家都挑到了满意的鸡,赊鸡人记下各人的名字、赊鸡数量,挑起担子,吆喝着“赊小鸡了——”拖着尾音,又去别庄了。

年底,赊鸡人开始拿着本子,走各庄要鸡苗钱了。赊鸡苗时,比较顺利;要鸡苗时总会遇到各种麻烦。有的人会不在家,有的人会说没有钱,就要跑上第二趟、第三趟;甚至还有人不承认赊鸡人所记数字,还有人滑钱。比如小牛,要到他哪里,小牛说:“我挑的鸡,有几个不欢的,死了。买你的鸡折本一大溜。”赊鸡人为难地说:“你挑的鸡都是最欢的,你还要怎样欢?”小牛说:“那我死了好几只,咋说?”赊鸡人说:“死几只,那是正常的。谁喂小鸡不折个几只?”小牛:“你得让我几只鸡钱。”赊鸡人:“价格讲好的,没法让。”小牛:“你不让,你下次再来拿吧!我现在没有。”讲到此,赊鸡人听明白了,遇到难缠的主了,你不让,他下次还是没钱。赊鸡人做了让步:“让你两只鸡苗钱。”小牛:“四只。”“不行。我连本都不够了。”争来争去,最后让了三只。小牛算算,赊鸡只出了现钱的价,心里乐滋滋的,而赊鸡心里苦不堪言,又几十只小鸡未挣钱。更可恼的是,旁边人听到了他们的谈话,有人便依样学样,要求让。不让,便说没有钱。赊鸡人只得一只、两只的让出去。利又减少了几元。

第二年春上,赊鸡人又来了。村民们又讲价、挑鸡,小牛还是故技重演。年底,赊鸡苗来要钱,先偷偷地跑到小牛家,与小牛咕唧了半天,然后挨家挨户的要钱。要到小牛家,小牛今年很爽利,利利索索的的把鸡苗钱付了,分文没滑。其他人见小牛没滑钱,没了榜样,也都很顺利地付了钱。

第三年,赊鸡人来我庄赊鸡苗,赊鸡苗很顺利,要钱却出了点麻烦,麻烦还出在小牛身上。赊鸡人要到小牛家,小牛说:“你得让我三只小鸡钱。”赊鸡人:“让不了。”“你不让,我没钱。”小牛又耍起了头一年那一套。赊鸡人:“你这人怎么这样?”小牛:“你让不让吧!”赊鸡人:“不是已经给你少算几只鸡了吗?”原来,赊鸡人跑到小牛家咕叽的是赊鸡人给小牛少算三只鸡,收钱时小牛就别在打梗了。小牛人心不足,今年少算三只鸡,还想再让赊鸡人让钱,小牛又说:“你不让,下次再来吧!”赊鸡人:“你这人把门框呀!”小牛不高兴了,脸绿了:“说谁把门框!我说你把门框哩!”赊鸡人:“我来你一亩三分地,我哪弄门框把?”“少费话!你让不让吧?不让,就没有。”“你耍懒。让是人情,不让是本份。不让就不给钱了吗?”赊鸡人也没好腔了。小牛伸左手抓住赊鸡人衣领威吓道:“你说谁耍懒。”赊鸡人也不示弱:“你!不给钱就是耍懒。”小牛右手攥拳猛地掏出击打赊鸡人的脸。赊鸡人头一偏,小牛掏个空,赊鸡人右手箍住了小牛的右胳膊,稍微拧了一下,小牛疼的切牙扭嘴。小牛儿子小庄见状迅速扑了过来,赊鸡人轻抬左脚,贴地扫了一下,小庄“扑嗵”趴在地下,啃了一嘴泥。其他人一见,这赊鸡人练过,动作敏捷迅速有力,而又看不到用力。其他人赶忙拉开双方,劝解道“都是家下亲邻,别伤了和气。”赊鸡人松开了手。

小牛乖乖足数付了鸡苗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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