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货车司机张万年驾驶着20吨货车行驶在高速路上,心情轻松愉快,不停地吹着口哨。就在昨天,刚刚还完了货车贷款,从今天起再挣的运费就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了。他要尽快地挣够一套县城房子的首付款。一旦房子拿到手,他要和谈了好几年的女朋友完婚。然后,尽快生个孩子……车窗外的树木一晃而过,眼前宽阔的高速公路,犹如致富的金光大道铺展向前方。
正行驶着,天忽然下起大雨,张万年的心沉了下来,车速慢了下来。大货车司机最怕雨天,雨天路滑,稍有不慎,就会出事故。这车装了二十吨的鞋子,来回四天,安全送到就能拿到一万多元路费。
张万年尽管很小心了,车头滑了一下,车尾擦着了隔离带,刹那间,车子侧翻了,上万双鞋子散落一地。还好车速不快,人没事,车子也没怎么损毁。张万年赶紧拨打了交警队的电话。不多时,雨停了,交警也赶到了。交警立刻封锁了现场,联系货车拉货。
此时,张万年看到路基近处的庄子人影攒动,人人手里拿着袋子,扁担朝这边跑来。张万年大叫一声:“不好!他们抢货来了。”几位交警立刻站在路边制止他们,没人听。张万年试图拦住领头的,后边的人潮水般流过他身边,扑向货物。他们整箱整箱的扛走货物,张万年拉谁谁给他一脚。张万年“扑嗵”一声跪在人群中:“大爷大娘!大哥大姐!行行好啊!别抢啊!货没了,我没法交待啊!我的车还要还贷呵!货没了,我没活路了。”这些人只顾的搬箱子,没人听,也没人看,好像抢的是天上掉下的东西。这一批人还没走完,很快又来了一批。人越聚越多,黑鸦鸦的。张万年大脑一片空白,几位交警面面相觑。他们眼睁睁看着村民扛着箱子,背着口袋,翻过隔离栏,走下路基,进入庄子,钻进各个门洞。不大会功夫,废纸壳也被拣光了。
第二天,庄上的人看到司机张万年拿着大喇叭在村中边走边喊:“大爷大娘!大哥大姐!可怜可怜我吧!一下子损失这么多货,我咋赔得起。你们就算行善积德了。还给我吧!……”走过庄上每一条巷子,走过每一个屋门。一遍又一遍的走,一遍又一遍的喊。一连三天不停的喊,嗓子哑了,嘴起泡了,眼晴肿了。所到之处屋门紧闭。张万年过去后,屋门打开,屋里人溜出门去,办完事,赶紧回来,关闭屋门。
第四天,不见司机再来。一天好多天不见司机来。庄上人精神轻松了不少。有人公然谈起了谁谁抢的最多,谁谁抢了几趟。有人把鞋穿在了脚上。人人都喜气洋洋,兴高采烈。有人甚至盼望再来一次这样的车祸,下次不要再是鞋子,最好是洗衣机、电冰箱。
就在人们忘记了司机一连三天的哀求时,司机又出现了。司机还拿着那个大喇叭,边走边喊:“你们这些没有恻隐之心的人,我求了你们三天,也没一人送回鞋子。那么多的鞋子,那么多的货款,你们竟然狠的下心强抢。你们是把我往绝路上逼。你们不还我鞋子,我就死在你们庄。我到阴间变成厉鬼缠你们,缠死你们。缠你们不得好死。得恶病不治而死,出门被车撞死,掉河里被水淹死……你们谁抢了多少,我都看到了,你们扛着箱子、背着口袋进入家门我都看到了。我让你们都遭报应。……”庄上又家家闭户。司机又一遍遍走过每一条巷子,每一户门口,一遍一遍的喊。喊了三天。第四天,早起的人看刭庄中间大树上吊着一个人,仔细看,正是那个司机。庄上人只敢站在远处看,没人敢走近。住在近处的人,门闪过一道缝,“叭唧”又关上。过了两个时辰,一辆面包车进了庄,径直开到庄中大树下。解下吊着的人,抬进车里,拉走了。
过了十来天,庄上一位五十多岁的脑梗病人突然犯病死了。殡藏那天有人开玩笑说:“司机的话应验了。”所有人都不以为意。又过了两天,住在河边的一户人家三岁男孩滚到河里淹死了。有个别人,还有男孩的家人联想到了司机的话。又过了几天,一位二十多岁的小伙,喝醉酒被车撞死,更多的人往司机的话上联想。又过了一段时间,庄上人过河到对岸去行礼,行到河中心船翻了,大人小孩一下淹死了七口。所有的人都联想到司机的话上面。庄上人心惶惶,愁云笼罩。人们私下谈论:“这事何时是个头?”“死人的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这日庄上来了个算卦的,有老人请他人算上一卦。卦相说:此庄近年会厄运不断,死人太多。老人问:“可有破解之法?”“有倒是有,就怕庄上人心不齐,不肯照办。”老人说:“只要能破除厄运,我会想办法让全庄人照办。”“你一个人这样想,不行。要有很多老人和你想的一样,我才能说出破解之法。”这位老人把庄上60岁以上老人全招集来。算卦人把原先的话又说了一遍,这些老人全都同意照破解之法办,并且动员家人亲邻照办。算卦人又说:“这些厄运怎么来的?想必大家都知道。”大家点点头。“既然大家知道厄运怎么来的,事就好办了。我说了。”说罢算卦人又停下了,环视大家。大家急不可待地说:“说罢。”算卦人清了清喉咙,慎重地说:“要想解除厄运,就得让吊死鬼满意。吊死鬼满意了,没怨气了,它就会安生去做它该做的事,它就不会再缠着这个庄子。”“怎么才能让吊死鬼满意?”“把抢的鞋子还回去?”“还回去?还到哪儿?”众人迟疑地问。算卦人审视了众人一会,又说:“我说的还回去,不是直接还那些在我们家中的鞋子。现在把那些鞋子还回去,吊死鬼再开车来拉,那是不可能的。我说的还回去,是要给吊死鬼塑双金鞋子。”“塑金鞋子?”大家一齐睁大了眼睛。一位老人问:“要多少钱?”“要让吊死鬼满意,最基本的,要赔给他全部损失。为保险起见还要多赔给他些。”“噢!”“你们估摸着看,那些鞋子值多少钱?”老人们议论纷纷,最后估摸着司机的损失在六十万,再多出十万,最起码要七十万。有人问算卦人:“行不行?”算卦人说:“差不离。”算卦人又强调说:“你们谁拿了多少,吊死鬼都知道。各家各户一定要赔足数还略有富余,才能解除厄运。谁弄虚作假,谁家将不能解除厄运。”老人们纷纷点头说:“明白。”老人们回去纷纷做起各人家庭工作。钱很快凑齐,还多了五万。
金鞋子塑好,老人们又请教算卦人如何送给吊死鬼。算卦人说:“在庄东建个鬼庙。塑个鬼像。鬼像前放个香案。鬼节那天,把金鞋子放在香案上。香案四角放上纸糊的蜡烛灯笼,派四个男人看守。半夜吊死鬼就会带着肉身来取金鞋子。”
庄上人又凑了六十万,赶在鬼节前建成了鬼庙,塑了鬼像。鬼庙雕梁画栋,描金绘漆,威严肃穆。鬼像矗立在鬼庙中堂。鬼像前放着香案。鬼节那晚,庄上人齐集鬼庙,叩拜吊死鬼,祁求吊死鬼饶恕庄上人的贪心、不仁不义,今后定会年年参拜,愿吊死鬼在阴间平安,富足,永无烦恼。然后把金鞋子放到香案上,香案四角放上四个灯笼,派四个男人看守。其他人返回庄上。不多会,一个戴着白帽,穿着白褂,白裤,白鞋,画着鬼脸的人朝鬼庙走来。待四人看清来人,立刻吓得魂飞魄散,爬起身,跑出庙门,一齐向庄内飞奔。白衣人迅速揣起案上金鞋,掉转身,奔出庙门,向夜幕中跑去。不一会,夜幕中响起小汽车起动的声音,刹时,两道明亮的小汽车灯光光柱刺破了夜幕。小汽车向远方急驶而去。
庄上人听到“咚咚咚”沉重的脚步声,立马出门寻问。四人中一人结结巴巴地回答:“吊死鬼来了。”问的人惊讶地瞪大眼睛:“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