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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龙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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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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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随秋风过宝鸡

外侄女远嫁宝鸡,弟兄姊妹、姑舅姨表以及古稀高龄的外公外婆,分别从上海、成都、武汉、达州等地奔赴宝鸡,组成代表齐全的送亲队伍。

宝鸡是个好地方,于我却是遥远之地,千里秦岭横亘,莽莽巴山阻隔,地分南北,炎凉不同天;也是陌生之地,仅从书本上得知,伏羲所治,炎帝所生,黄帝所都,还是陈仓故地,总之,是炎黄子孙摇篮,华夏文明发祥地

从成都去宝鸡出川素有蜀之咽喉、汉中门户”之称的陕西阳平关有二条路线可供选择。一是宝成线,沿嘉陵江溯流北上,穿陇南东部山区,经秦岭深处嘉陵江源头,出大散关抵达;K字头列速度慢,耗时长,约需十三个多小时。一条路线是东汉中,穿越秦岭,到西安后换乘,沿渭河溯流西上到宝鸡;虽然绕道,还要转车,但D字头动车速度快,只要五小时。我选择了宝成线,那是陈仓古道。我不想走得太快,世事一掠而过,只想缓步慢行,饱览山河,对话风物,寻觅历史碎片。

秋分过,凉风更凉,举头千山黄。江水南下,列车北上,贴着嘉陵江行驶。绿练似的江水忽左忽右,或前或后,在高山峻岭的重重堵截中奋力突围,百折而不屈不挠,劈开二千七百里水道,奔涌入长江。而在秦岭北边,发源甘肃渭源的另一条长河,饱经沧桑,仿佛太累了,波澜不惊,缓缓流过六百里渭河平原,投入黄河怀抱。它的名字叫渭河,是黄河的最大支流。一江一河之间,秦岭和巴山若大地高高隆起的脊梁,莽莽苍苍,群山静默如佛。

列车在群山间穿行,钻山渡水,风呼车啸。想要亲近的陈仓古道,渺不可寻。人类历史文明发展方向,不只掌握在伟人之手,也被地理左右。由于秦岭和巴山雄阻,中华人文始祖炎帝率姜姓部落先民,于渭河流域开创的农耕文明,无力翻越高山峡谷,通过嘉陵江水道入巴蜀之地,走向长江文明,只能沿渭河流域逐水草而进,走向黄河文明。然而,西当太白有鸟道,可以横绝峨嵋巅”,如李白诗所述,秦岭深处的鱼猎小径,历经数千年踩踏,终究踩踏成陈仓道,穿透了秦岭。车辚辚,马萧萧,旌旗隐隐,陈仓道上多少风云变幻。新中国建立后,为沟通西南和西北,修建脚下这条宝鸡到成都的宝成铁路,征服百余座大山,开凿三百多条隧道,架起千多桥梁,挖填土石方按立方排列,可以绕地球赤道一周半。这是炎帝们无法想象的,唯有神话才可能创造如此奇迹。

车过嘉陵江源头,江水消失,仿佛被秦岭十万大山吸进肚里去了。凭车窗眺望,青峰连天,绵绵不绝。我想一睹秦岭最高峰太白山,可一峰更比一峰高,直出浮云,都像又都不像。峡谷深深,纵横交叉,绕来拐去如迷宫。列车在峡谷里转来转去,晕了头似的,半天才摆脱迷途出来。

车窗外,大散关几个字受惊的野马一样跃过。疾速扑来又退去的山川景物,让人想起陆游“铁马秋风大散关”的诗句,怆然感顿生。许多人许多事,于天地间忽隐忽现,挥之不去。大散关是关中四大著名关塞之一。老子过此关(一说函谷关)遇关令尹喜五千言《道德经》,骑牛西去,飘然不知所终。刘邦采纳韩信建议,明修栈道,暗度陈仓,铁马金席卷中原。诸葛亮率大军北伐,出大散关,围攻陈仓。陆游立马仗剑啸吟西风,散关嵯峨下临贼……

出大散关,巍巍秦岭和苍凉黄土高坡之间,一马平川的关中渭河平原,跃然眼前,徐徐走近,欢迎远道客人似的

 

宝鸡车站没有我想象的大,也没有我想象的热闹。旅客散去后,颇显冷清。

外侄女婿小黄接到我们,驾车沿陈仓大道行驶,沿途充当导游。这是一座特别安静的城市,车不多,人也不多,几乎不闻市声;也是一座特别低调的城市,少高楼,多层楼房风格各异,疏密有致。渭河穿城流过,也显得特别安静。行进其间,我感觉这座城市有着剔尽繁华的随性和超然,骨子里透着不可漠视的高贵。

宝鸡是陕西第二大城市,坐落在渭河平原上,沿渭河两岸呈一字长蛇布局,南傍秦岭,北望黄土高原,西接天水,东临西安,控咽喉要冲地。当华夏先民穴居、树居时,宝鸡就有城市了。它的建城史可追溯到三千二百多年前的西周,古公亶父率姬姓部落二千乘,循漆水逾梁山,于岐山下营筑城郭岐邑,开创周王朝历史。公元前七百六十二年,秦文公也看中了这块风水宝地,在眉县附近建都城陈仓,秦人以此为中心,拓地千里,灭六国,建立统一华夏民族。

夜宿渭河畔。我们是远道而来的贵宾,小黄的家人精心挑选了这家宾馆接待。这里紧临宝鸡市行政中心和广场,三百米外便是渭河。

饭后去渭河边散步。秋深水枯,长河上下,失去滔滔,有些地方裸露出河床。秋风夹寒,从西北高处吹下来,沿河流方向吹过古城,吹向渭河平原。这萧萧秋风,唤起人悠悠思古情怀。

人类历史,逐水草而居。渭河是黄河的最大支流,冲破秦岭山脉和黄土高原的夹困,播雾弄云,呼风唤雨,蛇行龙腾地奔向黄河。渭水流过的地方,泥土黄沙层层堆积起来,形成广袤的渭河平原,也称关中平原。这片古老的土地,已发掘的七百多处远古人类遗址告诉我们,早在八千多年前,先民们就在这一带生息繁衍关桃园遗址出土的骨耜,更是把人类文明史推进了一大步。骨耜为何物?就是用动物肩胛骨制作的农具,形似铁锹,铲土、翻土比石器轻便。文物不说话,却用形体语言宣称,那时渭河流域的农耕就告别了石器。然而,人类文明进步是非常漫长的,还要等大约三千年后,炎帝才降生这片土地,率族人由采集鱼猎迈向原始耕种,开启中华农耕文明。

散步人少,更显安静。历史上的宝鸡,并不是这般安静,可以说从来没有安静过,如渭河水一样,曾经不绝滔滔之势。由于地控西北与中原通道的要津,逐鹿争雄者往来不绝,城头不断变换大王旗。

炎帝率姜部落沿渭河而下,黄帝率姬氏部落沿黄河推进,在阪泉之野相遇而大战。那是中华历史开篇之战,因战而形成炎黄联盟,炎黄子孙由此而来。那之后,五千年文明史也是战争史,开疆拓土,改朝换代,每一次社会大变革,几乎都有宝鸡背景。然而,宝鸡并不是那么容易征服的,就连战无不胜的诸葛亮第二次北伐,三十万大军出散关,围攻陈仓近一月,也难越城池半步,不得不偃旗息鼓,怏怏退守汉中。

渭河见识了太多的历史烟云,也见证了太多的成败兴衰,早已波澜不惊,逝水长流,带走一切。

有垂钓者坐岸边,盯着水面,静候鱼儿上钩。我瞅那钓者身影,仿佛看见姜太公垂钓渭水。智者审时度势,在恰当时间恰当地点出现,书写历史传奇。小黄的父亲老黄告诉我,姜太公钓鱼其实并不在渭水,而是在六十多里外的蟠溪河,那是渭水的一条支流。我问可否一游?老黄说,一个传说,一条干河沟,没多少看的。我顿时减了游兴,且把眼前当姜太公垂钓处。

 

来宝鸡,不能不去炎帝陵,谒拜华夏人文始祖炎帝。

老黄驾车给我们导游。从下塌处出发,沿陈仓大道西行二十多分钟来到宝鸡城西,然后转身向南,过渭河。渭河的另一条支流清姜河,在这里与渭河交汇,形成一片开阔的扇形河谷。河谷左侧有一座不大也不高的山,名常羊山,山上有常羊山公园,炎帝陵公园内。

盘山路把我们带到常羊山腰,在公园大门外下车。我举目四望,这里是渭河平原西部边缘,宝鸡城市由西向东绵延六十余里,山河眼前,层林尽染,森林、河流气息和城市人间烟火味道,在上空交融。

我的目光投向常羊山下清姜河,河水断流,一抹冲涮痕迹,钢丝刷用力狠狠出来似的。清姜河古称姜水,发源于秦岭北麓,出大散关,入渭河。上古时期,一支姜姓部落的先民们,就生活在姜水一带。《帝王世纪》记载,炎帝母感神龙首而生他。传说炎帝出生时,头长肉角如牛,满身疥疮。母亲抱他到泉水沐浴,九龙向他喷水,肉角消失,疥疮痊愈。炎帝天资聪颖,尝百草治病救人,教民稼穑、制陶,织麻为布作衣,立市廛兴交易,制五弦琴乐天下等,开启中华农耕文明史,被族人推为首领。他最先懂得使用火,照明、取暖、熟食、驱兽等,因而被尊称为炎帝,又号神农氏、魁隗氏、连山氏、列山氏等,名号众多。由于缺少文字记载和文物佐证,炎帝有很多传说,争论纷纷不休。

入园,一道高大的门坊耸立,门楣上“华夏始祖”四字,由赵朴初所题。台阶及广场两旁,列杏黄色百家姓氏幡。我找到常姓幡,字大如斗。创意不错,却止于形式,不涉宗族源头及演变历史,让寻根问祖者茫然而失望。

步入炎帝大殿,居中是炎帝金身塑像,高大魁伟,身披兽皮,腰系叶裙,左手谷穗,右手药材,目光炯炯。我在炎帝像前谒拜,久久伫立。大殿四壁,彩绘壁画,常羊育炎、浴圣九龙、农业之神、医药之神、炎黄结盟等,尽述炎帝不凡生平和丰功伟绩。

穿过大殿,是祭祀广场。广场南依山建归根堂,上书“同根同祖,华夏共祭”金字。堂前也有炎帝金身塑像,与大殿塑像不同的是,这尊塑像是牛首人身,手捧谷穗,符合奇人异相之说。按遗传学,人不可能头上长角,皆因后世人把他推上神坛,封神的结果。人类文明史,宗教始终伴随同行。

正月十一日炎帝诞辰,七月七日炎帝祭日,广场上都要举行盛大祭祀活动。祭祀活动最早可以追溯到皇帝,在秦岭天台山祭祀炎帝,相沿成习。秦灵公开朝廷祭祀先河,汉高祖刘邦更是自称赤(炎)帝之子,祭祀五帝。

归根堂后是陵道,九百九十九级石阶入云,通往常羊山顶炎帝陵。我们拾级而上,恍若攀登天梯。陵道两侧塑百代帝王石像,默默注视着眼前过客。我感觉似溯流而上,走向人类历史的起点。皇帝好!尧帝好!舜帝好!禹帝好,我们是四川老乡,我在汶川见过您呢。文王好,易经八卦真是您推演的么?秦皇好,您真不该焚书坑儒,伤天下读书人的心。汉高祖好,我可是你刘家女婿呢……我挨个问好,与历代帝王对话。千秋功过任人评,天地不言是非。

炎帝陵青石砌筑,呈庞大的圆形。花岗石墓碑上,镌刻启功题“炎帝陵”三个大字,遒劲有力。我们绕墓一周。卖旅游纪念品的老太太提醒我们,从右往左绕。我问,为什么从右往左绕,而不是从左往右绕?老太太说,我也说不清楚,祖先传下来的。对,祖先传下来的,遵从祖训吧。

伟人生地、葬地多成迷踪,后人你争我夺,笔墨官司无休无止。虽然感觉怪异,细想也正常。荣华富贵谁不爱,连阿Q也极力向人表白,我家祖上也曾富裕过。当然,信不信由你。炎帝故里、炎帝陵也不例外。炎帝故里全国有六地相争,于是便有了北方炎帝、南方炎帝、炎帝这也不奇怪。炎帝部落发展壮大过程中,传位九代,历时五百三十年,沿渭河流域东下,迁徙到哪里,精神和传说被带到哪里,都成了炎帝故里。而宝鸡炎帝故里,根据考古推论逐渐被人们公认。炎帝陵也有四处,湖南炎陵县炎帝陵历史最久远,状况最盛大,也为大家所公认,其依据是,《帝王世纪》载,炎帝“在位一百二十年而崩,葬长沙。”《路史》记述更具体,“葬长沙茶乡之尾,是曰茶陵。”即现在的炎陵县。

炎帝生哪里、葬哪里,也许永远是个谜。他对炎黄子孙的巨大贡献,才是我们应该永远铭记的。

 

渭河边的陈仓老街,一色仿古建筑,尽显古风古味。与其它地方的冷清相比,这里店铺连绵,熙来攘往,市鼎沸,格外热闹

老黄带我们来这里接宝鸡地气。一路东张西望,我们来到临水的小街,抬头尽是杏黄饮食幡。扶风炒锅肉、岐山臊子面、豆花泡馍、西府扯面、文王锅盔等,风吹幡动,似在起舞迎客。我不敢妄称美食家,好吃嘴那是名符其实,乍见这么多美食,直想挨个尝遍,尽享口福,可惜肚子容量有限。临水落座,老黄安排我们品尝岐山臊子面。

趁厨师忙活之际,老黄向我们讲解这道面食。岐山臊子面乃中华面食一绝,曾摘得中国名面大比拼桂冠。其制作方法,简单点说,就是汤一碗,面一碗,面入汤而进口。关键是这碗汤,大有讲究。鸡蛋煎成薄饼,切成菱形,韭菜切断,五花肉切块,加姜葱蒜辣椒,先大火再小火炒,做成臊子。另用肉汤加水调成高汤,沸煮,调味,加入臊子,汤便做成了。面条煮至九成熟捞出,凉水里过一遍,浇上高汤,面少汤多,汤浸过面,才入味。

不多会儿,岐山臊子面陆续上桌,分而品尝,大家无不叫好。我们边吃边议论,一碗面,秦岭南与秦岭北,川中与关中,口味大异其趣。老黄见我们吃得香,特别开心,又给我们讲起岐山臊子面的来历。

相传东周时期,岐山出恶龙,伤害百姓,周文王下令斩除。龙肉味道鲜美,延年益寿,周文王不愿独享,给老百姓分享。大家将龙肉做成臊子,伴面吃,所以臊子面又称蛟汤面。还有一种传说流传广泛。说是周文王感染风寒,吃了嫂子做的面,感冒就好了。臊子谐音嫂子,所以臊子面又称嫂子面。关于臊子面传说,还有很多。

一碗臊子面,不仅仅只是一碗面,如其做功一样,揉进了诸多味道,唯有渭河平原这样积淀丰厚的土地上,才可能制作出来。地方传统特色饮食,多少都承载了当地历史文化。我们吃面的同时,也在品鉴历史、品尝文化。

一碗臊子面量不多,老黄殷勤相劝多吃点。既然已成亲如一家的人了,大家也不客气。我连吃三碗,三妹一旁偷拍,照片发我手机上。那吃相惨不忍睹,我赶紧叫她删掉。

 

老黄带我们去青铜器博物院参观。他说,来宝鸡不能不看青铜器,以青铜器为主题的博物馆,全国仅此一家,别无分店。

青铜器我见识多了,有些不以为然。再说,宝鸡可游览的地方多呢,除了炎帝陵,还有姜太公钓鱼台存放释迦牟尼舍利法门寺诸葛亮病逝五丈原周公旦长眠地张三丰修道金台观道、关桃园文化遗址等,随便哪处都会让人眼界和脑洞大开;博物馆也有十多处,奇珍异宝数不胜数。不过,客随主便,老黄如此强调和安排,肯定有他的道理。果然,他诉我们,宝鸡称青铜器之乡,不是浪得虚名,境内出土的青铜器,无论数量、铸造工艺还是铭刻内容,都是独步天下。

青铜器博物院在中华石鼓园内,与陈仓老街一水之隔。远远望去,主体建筑造型为平台五鼎,围绕一面巨大石鼓,把石鼓文化与青铜文化结合起来,形式和风格独特,气势磅礴。

不得不先说说中华石鼓。公元六百二十七年,中华石鼓出土陈仓山,又称陈仓石鼓。康有为称它中华第一古物,与太阳神鸟金饰、孙子兵法竹简、平复帖等,并列为九大镇国之宝。石鼓真品珍藏北京故宫博物院石鼓馆,鼓上石刻篆书诗文,记载秦始皇统一前的渔猎争战秘史,可谓一字抵万金。韩愈赞它“镌功勒成告万世”,杜甫、苏轼等历代文人,多有诗咏歌赋。

步入青铜器博物院,五大展厅相连相通,馆藏文物一万二千多件。它们埋藏地下数千年,重见天日无不惊艳世间。从石器到陶器、青铜器,每一次进步都是人类文明的飞跃。青铜器更是一次巨大腾飞,与文字、城市,构成文明社会的三大标志。发祥于此地的周、秦王朝,把中华青铜文明推向了历史巅峰。走过一个个展柜,我不时驻足,隔空观摩、品鉴,思绪飞越千年。从宴飨到礼乐、祭祀,器具无所不有,鼎、爵、簋、尊、罍、盨、盂、钟、铙等,目不暇接。它们躺在玻璃柜里,在射灯的柔和光照下,每一件都身怀远古王朝某个白天或黑夜的秘密。它们越保持缄默,越惹人好奇揣摸。

我站在这件名为何尊的青铜器前,它是镇馆之宝。它的秘密已被专家揭开,制作者是西周早期一位名叫何的宗室贵族。这件盛酒的容器,口圆体方,四道镂空大扉棱装饰,以雷纹为底,口沿、颈部和圈足分别饰蕉叶纹、蚕纹和饕餮纹图案,高浮雕处则为卷角饕餮纹,造型雄奇,工艺精美。尊内有铭文一百二十二字,最为珍贵。那是一篇训诫文,周成王勉励宗族小子何,赐他贝三十朋,作此尊纪念。铭文所述周成王继承周武王遗志,营建东都成周,史书记载十分吻合。其中“宅兹中国”句,为“中国”一词最早出现。

何尊的出土颇具传奇。一九六三年八月的一场暴雨,袭击了宝鸡陈仓贾村镇,雨水冲塌陈堆家后院土崖,露出一件青铜器。这种在宝鸡司空见惯的旧物陈堆没把它当回事,弃置二年后,论斤计价卖给废品收购站。博物馆职干佟太放偶然在废品堆发现,花三十元购回,经专家鉴定,确认是至尊宝,根据铭文命名何

文王受辱,武王奋起,成王承志,八百年周家天下,是中国历史上最长的一个王朝。武王伐纣,巴师勇锐,前歌后舞,以凌殷人,那是我巴人祖先最骄傲的史记。回顾这历史,文治武卫,忠臣义士,神魔鬼怪,令人不胜感慨。

解说员告诉我们,宝鸡出土的大量青铜器,不少精品流失海外,日本、美国、德国、澳大利亚、斯德哥尔摩等都有。积贫积弱,国不国,家不家,任由列强掠夺瑰宝,怎不低头唏嘘,仰首浩叹!

 

外侄女婚礼结束后,返程我选择了动车,去西安转道成都,偕妻顺道游西安。

从宝鸡南站出发,我特地查看了行程和时间。宝鸡到西安,沿渭河顺流东下三百四十多里,动车耗时五十多分钟。渭河流经西安后,又行二百六十里,在潼关入黄河。

五十多分钟,动车上打个盹的时间。同样的空间和里程,炎帝率姜族部落,从姜水沿渭河拓土东进,到西安花费了多长时间?我不清楚,估计专家也很难考证具体。中华农耕文明从这里起步,由渭河流域到黄河流域,再到长江流域,不断碰撞、融合、进步,繁衍百家炎黄子孙,形成泱泱中华大民族。关中大地,平川广袤,山高水长。渭河流过的地方,黄土泥沙层层积淀,湮埋无数朝代、抹去数不清的足迹。我来过。我走了。我把脚印也留在这片土地上。渭河水会又一次涨潮,漫上岸来,漫过我走过的地方,抹去我的足迹,再覆盖上一层黄土泥沙。

十月的渭河平原,秋风劲吹。动车向前,宝鸡退后,大散关、清姜水、炎帝陵、中华石鼓园、钓鱼台、五丈原、法门寺、周公庙都陆续退去,退成越来越深远、越来越模糊的背景。但它们的气息融于渭河的气息,如盐融于水,被河流带走,一路向前,走向天高地远。

动车风驰电掣。车窗外,渭河两岸的田畴、房舍、村庄和城镇,不断迎来送往。山坡水岸、田间道旁、房前屋后,不时闪现一株、几株甚至一大片柿子树。树叶被秋风扫尽,留下红朗朗的柿子,像挂满无数小灯笼,在季节深处闪耀亮色,给天地以喜庆。

回望宝鸡,那座特别安静的城市,让人很容易把它同渭河上游、乃至黄河上游的天水、固原、兰州等地方联系在一起。由于被人类过早开发,过度开发,持续不停地长时间开发,耗尽了资源,像被吮干乳汁的母亲,满面疲惫、沧桑和无奈。纵观历史,大凡兴旺发达的地方,迟早都会面临如此窘境。盛衰是一枚硬币的两面,人类进步和文明,无法避免这样的历史轮回。

陈仓,我更喜欢宝鸡这个曾用名。公元前七百四十七年,秦文公筑陈仓而居。陈仓,给人心以美好慰藉。管子说,“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上服度则六亲固。”天地悠悠,众生芸芸,丰衣足食,国泰民安,黎民所愿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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