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河之水何清清,岸山列翠屏。”郭沫若盛赞的州河,从前玉带飘飘绕城流,如今蜿蜒穿城过。不是州河改道变流向了,河还是那条河,逝水西去,不舍昼夜,而是达州城大变模样,变得我这老达州人,也感觉新奇了。
1985年早春二月,我从异地调达县党校工作。党校在南郊,与县城隔河相望。那时,这座千年古城名达县城,之前名绥定、达州、通川、通州等,随朝代和时局多变,或郡或州或府或县,行政级别也不一样。无论怎么变,川陕鄂渝结合部重镇、四川东大门的特殊地理位置,始终无法改变。
蜗居不足十平米,起居办公于一室。结婚成家后,更加局促,阳台作厨房。我常站在阳台,看楼下达万公路上,汽车轰隆隆碾过碎石路面,荡一路滚滚黄尘远去。此路抗日战争时期修建,东出四川要道。那时汽车不多,人力板车是主要运输工具,甚至还有牛拉车,穿梭往来大街小巷。
三年后,我调政协机关工作,从南郊迁居城内。虽然相距不过三里多,中间却隔着宽大的州河,河北城,河南乡,城乡差别迥异。我戏称乡下人进城了。上班经过中心地凤凰头,我想起捣毁的六相祠。那是纪念历史上曾任职达县,后来飞黄腾达、高居宰相宝座的六位名人所建,其中有诗人元稹、画家韩滉。想起他们,我都会生出地灵人杰,骄傲在兹的自豪感。
住进单位提供的租赁房,儿子呱呱问世,家更丰实热闹。不久,政协机关建办公住宅综合楼,我分得顶楼的住房,推窗眺望,城市尽收眼底。
城区幅员约二平方公里,枕山面水。青瓦平房鳞次栉比,几栋多层砖混楼若鹤立鸡群。城内无公交,步行穿城只需一支烟功夫。城虽小,却有火车站、机场。火车站是襄渝线上四级站,规模仅次于成都火车站,客货运输繁忙。机场却冷清,抗战时美国人帮助设计修建,和全城纵横交织的地下防空洞一样,重在战备。
青瓦平房片片拆除,高楼见逢插针拨地而起。达县地区、达县、达县市行政企事业单位,办公居住拥挤一城,人口稠密,尘烟笼罩。街巷童谣唱:“远看像香港(楼房),近看似香肠(街道)”,“睛天光灰城市,雨天水泥城市”。
1992年邓小平发表南巡讲话,春风吹遍神州大地。达县地委、行署决定行政区划调整,州河南岸建达县经济技术开发区,迈开了城市向南拓展步伐。我抽调到开发区管委会工作,从此与城市发展结下长久之缘。
起步艰难。我清楚记得,上班第一天领到的二件特殊用品:草帽、雨靴。野外作业,日晒雨淋,草帽雨靴离不了。最难是资金,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农业大县,吃饭财政,东挪西凑了十万元启动资金,无异杯水车薪。
达州上古属巴地,巴人勇锐,披荆斩棘,建立巴国,从不畏难。巴人后裔,血脉相承,越是艰难越向前。以地生财,招商引资,解决投入问题。锐意改革,高效行政,一个窗口对外,一站式管理服务,吸引项目入驻。
街道纵横延伸,高楼如雨后春笋,开发区日新月异,四年初具规模。1997年夏,在热闹的锣鼓鞭炮声中,达县行政中心搬迁开发区办公,宣告县城正式南迁。随后,机关企事业单位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有序南迁。
1997年香港回归祖国,举国欢庆声中,我搬出拥挤的老城,迁居州河南岸新建的职工集资房。新居宽敞,临河宜居。年底,我接乡下年迈多病的父母进城,兑现儿时诺言,将他们从土地苦役中解脱出来。
南城开发见成效,接着沿州河向西拓展。向南、向西,达州城犹如腋生双翼,在城市化道路上突飞猛进。2005年,达州市(原达县地区)行政中心也搬出老城,迁往城西新区办公。老城归通川区(原达县市)办公、管辖。
难忘2007年。国内规模最大的普光气田拉开建设帷幕,川气东送,起点达州。巴人故里,又添中国气都新名片。达州乘势而上,进一步向南拓展,建化工产业区,以产业兴城。我转战产业区。炎夏酷暑,我率同事们头顶烈日,翻山越岭,踏堪地理,研究产业布局,绘制出了规划建设蓝图。齐鲁石化、香港玖源等化工项目,陆续入驻。那张我亲手绘制的蓝图,至今仍保存在我电脑里。
2012年,我回政协机关工作。屈指一算,此生年富力强的黄金二十年,我奉献给了达州城,助力其发展壮大,欣慰没有虚度时光。
光阴迅速,不知不觉,我在达州城生活三十八年了。今年春节,我逛老城,登上人民公园高处四望,高楼林立,车水马龙,建成区近百平方公里,辖四个行政区。动车、高速公路四通八达,新建金垭机场去年通航,多条航线飞往各地。
一切都在变,这座川东明珠城市,越来越熠熠生辉,活力四射。唯一不变的是那条州河,河水清清,滋润两岸,也滋养着达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