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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龙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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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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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行无法悲伤

清晨六点,微信响铃,睡眼蒙眬中拿过手机看,竟是田雁宁病逝消息。知道他病了,以为很快会痊愈,却不料传来噩耗。一时难以接受,懵圈了好一阵。新冠肆谑三年,疫情眼看就过去,那么坚强的人,却没能挺过来,怎不哀哉!

这天二月四号,立春日。哦,癸卯之春来临。我一厢情愿地相信,和以往一样,他又要出门去远方,与春天同行,不定啥时候又突然出现,与大家欢聚。

认识田雁宁,是在达县师专同学时。我数学系,他中文系,高我二个年级。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我进校门时,他已是名满天下的青年作家。除了站在墙报栏前,津津有味地读他张贴出来的大作,我无缘与他结识。后来,我弄到一本他们星光文学社办的油印刊物《星光》,如获至宝,保存至今。有一次谈及,李明泉激动地说,是他亲手刻版亲手油印的,很是自豪。

田雁宁认识我,是毕业工作后。那次,他们邀请《十月》杂志编辑,在达县地区图书馆搞文学讲座,我闻讯后赶去受教。我不在参会名单,连门都进不了。无奈之下我找到他,叫一声田师兄,亮明身份,表明文学创作志向,他欣然接纳我这小师弟,大开方便之门。

借文学之名,我常登门拜访田雁宁,又陆续结识了谭力、李明泉、张建华几位师兄。后来,他和谭力从图书馆迁居五七师部,他一楼,谭力二楼。我每次到那里,一楼方便,自然先敲他的门。进入书房,他总是用一只白色陶瓷茶杯,给我泡上热气腾腾的茶后,才坐下和我聊天。他发表的小说,尤其是获奖的《小镇人物素描》《牛贩子山道》《唢呐在金风中吹响》等,最是我关心的话题。那只白色陶瓷茶杯,至今印象深刻。

印象深刻的还有两件事。

一是田雁宁受朋友之邀,从深圳考察回来,我听他谈观感。他说,是挣钱发财的好去处,但太过喧嚣,容不下一张安静的书桌,所以他拒绝了朋友的下海邀请。与他一席话,我也打消了蠢蠢躁动的南下念头,安心业余文学创作。后来,那位朋友成了亿万富翁,被他拉下商海的几位也发达了,此乃后话。

二是我从成都开会回来,去拜望二位师兄。仍旧先敲田雁宁的门。热茶端在手,我见书桌上手稿零乱,问他写啥。他说,通俗小说,一家杂志约稿,眼下正纠结黑手党从中国哪地方入境呢。我大吃一惊,那年头通俗文学受鄙视,难登大雅之堂。见我神色有异,他大笑说,关系好,没法拒绝,稿费也太高,挺诱惑人。我也释怀笑了,告诉他,在成都地摊扫了一大包好书,正好有一本《意大利黑手党家族》。他顿时眼睛发亮,向我索借此书。所谓好书,是诸如尼采、弗洛伊德、佛洛姆等人的著作,当时这类书出版社不出,书店不售,都是黑市盗版。上二楼谭力家,他正放影碟机,看外国谍战片,笑称学习。那是我第一次见识影碟机,羡慕得不得了。他招呼我坐下,一同学习。后来,以二位师兄为主创的雪米莉系列小说,在中国文坛掀起一场疾风暴雨,这也是后话。

田雁宁和谭力移居成都后,田雁宁又北漂京城,体验天子脚下的皇城根儿生活。他们都转向影视剧创作,作品屡上央视播放。田雁宁经常穿一双拖鞋回达州,谈论最多的是影视作品。有一次,他说央视当年播出的电视剧,按集数算,他和谭力的作品占了三分之一。我为他们的成功感到由衷的高兴。

然而,田雁宁并不满足,也不满意,戏称误入歧途,小说才是他的艺术生命。除了大量中短篇小说,他先后推出了《无法悲伤》《都市放牛》等长篇小说。他曾对我说,有野心的作家,骨子里都深植精品意识,著作等身往往不如一书扬名,陈忠实有《白鹿原》,贾平凹有《废都》,阿来有《尘埃落定》,将来他会重返小说创作,写一部自己能够真正代表他的作品。为此,他每天坚持写日记,为创作做准备。斯人已去,他说误入歧途的话犹在耳,我更理解他那时的心情了。早年他小说获《人民文学》《青年文学》等全国性大奖,比上述几位作家早,也比他们多,创作才能不容置疑。

最后一次见到田雁宁,是新冠疫情暴发前。我的散文集《大地芳菲》出版,邀几位师兄成都小聚,顺便赠书。当年闻名全国的巴山作家群,四虎大将除李明泉去杭州开会缺席,田雁宁、谭力、张建华都欣然到场。把酒话当年,我在达县师专读书时,就深受几位的影响。田雁宁和谭力的小说、李明泉的评论、张建华的诗,至今我仍如数家珍,津津乐道。

新冠疫情三年,虽然同在成都这座城市生活,却没机会相聚,多在电话、微信上招呼往来。本来打算疫情结束后,邀几位师兄再次欢聚,没想到田雁宁走了,岂不痛哉!

选择立春日离去,我仿佛看见田雁宁一如既往地穿一双拖鞋,走在春风里。田师兄,此去江南赶上春,千万与春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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