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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礼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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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
202209/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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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境

我不能说清它的位置

就像某段经历,即使被反复提起

仍有千百个版本。光无处不在

但总被忽略。回忆的过程

更像是搬运浑浊的河流

人群渐次离去

一叶扁舟停泊运河边,杨柳岸

仰望星空,古老的村庄

漏出星点灯光

这是来处也是去处

布谷鸟催促我们播下了种子

铁匠铺的铁自然会在某一天注入灵魂

我们从未放过自己

搬空大地,将仓库塞满

在这种满足感中,获得片刻自由

你看,一望无际的冲积平原

升起无数弯月

我们将迎来一场真正的收割?

而一旦觉醒

我们已行走在一条新街巷

没有一只乌鸦和画眉

给出启示

当仙人们放弃下凡的念头

一切神奇的偶遇

都不适合发生。笨重的木门

发出吱呀声

我们也未能发现空气中有裂缝

这是自设的迷宫

薜荔过于茂盛

一面马头墙,便是一个星空

一张脸,迷惘和无知

悄无声息地覆盖过来

却不是影子

影子是万物的屋宇

一种明确的乡愁,让我们站立得更久

你分不清玫瑰和蔷薇

却希望靠着它们

在这石凳上睡觉。阳光细碎如鱼

花瓣和鸟鸣或轻

或重地落在细苔上

这时你才发觉脚印的唐突与沉重

是有多少个季节,没有人

来过这里呢?

像是梦中的呓语。清凉

自石头流出,在骨头里荡出波浪

明亮的依然明亮

如天空之蓝鼓胀,如幻想充盈眼睛

多少次,我在这里醒来

像月亮泅渡

进入一个新世纪

多少次,我惊奇于细节的生动与相似

十八岁,或者四十八岁

那些可以感知的生命

线条简单,纠缠出不同的形状:

一个人翻了个身,一个人醒来又睡去

一个人在风雪中留下了岁月

“一场雨,可下一时,也可千年……”

我靠墙而立。一只空酒瓮

一侧圆润,另一侧破碎

像剧场的入口

爱是座久远的建筑,没有一颗钉子

隐忍的快乐,在伤口处

吞吐透明的火苗,冰的火苗

不会给你形状,却给你

想象。春天的雨水已经干涸

冬天的雪还没有下

那些盘根错节的藤叶

蛇一般迂回绕行,却也未放松警惕

一种紧张,对应另一种紧张

即使他曾经空荡的心

落下了多少春花与秋叶

即使琴弦已断,它的蜷曲也有

某种僵冷的情绪

蝉声是寂静的,没有殿堂

它得不到回响

是天性吗?

一根竹子的韧直,即使它

从唐诗宋词中翻墙而出,像一竿竿旗帜

也会变形,以一种人类的简单姿势

成为实用的椅子

不轻易腐烂,即使

灰尘蒙面。但

那镌刻的梅、兰、竹、菊

依然醒目,安静

好像一直以来,它们并不存在

它们就是身体的一部分

竹叶婆娑,记录风声

“这甚至不是一个人的对话……”

但我终究没有再坐下,去填补空白

也再无兴趣擦拭。不如忏悔吗

没有任何可以诉说的人?

它们笔直地站着,安静地坐着

像一个休憩中的乐队,渴望

我加入它们,一起歌唱?

屋子里空空荡荡,该搬走的

已经搬走

没有可以安身的床

也没有可用来珍藏的箱柜

甚至没有一面镜子

几道阳光,将黑暗照得更为透明

更为黑暗

透明的黑暗,是一杯透明的水

那些晶体,依然在流浪

无序的,但并不凌乱的叙述

像楼板发出的吱嘎声

一个个故事的残片

当你拾阶而上,发觉声音的源头

并不是所想所知,在

另一个空间?你不在,不曾在

但你也不期待迎面走下来

一个熟悉的人

如一粒盐从水中析出

你忽视她性感的嘴唇,却

在她的眼睛里沉溺,那么黯淡的光芒

足够把一生照亮

而此刻你猛地打开窗,像撕开

蒙在眼上的一块红布

看窗外的水泥森林由近及远

有些失落,却也有种解脱的欣喜

2019.10.04,2022.09.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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