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美如斯

象山港

竹梢探入海水，竹叶青翠

仿若仍扎根泥土

舒展，舒展着，如你微张开的唇

海水拍打岩礁，连绵起伏的波浪

是起于竹叶的颤栗，还是

比你的心更遥远的风暴

你轻轻的诵念盖过了它们的合唱

攀爬竹叶的水啊

是否抵得上一个人的重量

当你举起，它们像雨珠般滴落

将你的衣衫淋湿透

而你高举的手是否无形

而你的诵念是否呜咽的风，白日里

吹上岸，夜晚里又吹向海

而你的衣衫是否风干

泪水是否石化为甲壳

露出锋利的刃和漆黑的岛

你明晃的火把又将如何插满它

而你的陌生竟也是熟悉的啊

你放下的是什么

你能举起的又是什么

下一刻，你是否还要重复做一次

攀爬竹叶的水

是否抵得上一个人的重量

当你举起，它们像雨珠般滴落

将我的衣衫淋湿透

2022.10.05

世界美如斯

那场雪，在海上下了很久

你是安静的孩子，只要海风在吹

就不绝望。那只明亮的手压低船舱

也会轻抚你的额头

你厌倦了人造桃花，却在海面上

堆积起一座岛屿

岛屿上的石头，每一块

都长着你的脸

你担心大象沉没水中

却也为蚂蚁发愁

你起帆，让岛漫无目的漂流

岛的语言在海水中浸泡

你喜欢海面上露出鱼鳍，闪现词的光泽

你是安静的孩子，只要海风在吹

就不会绝望，那只明亮的手

压低船舱，也会轻抚下你额头上的皱纹

你相信口袋里会有一棵金色橘子

那种饱满。金色果皮中藏着

象山港北岸的阳光。你的手插入口袋

感受充满弹性的柔和和温暖

你爱它们，走得再远，大象都不会

迷路，而蚂蚁早已习惯

爬过光洁的橘皮走向秋的家园

2002.08.01

橘子

别把你的苦写进世界的苍白

衬衣下木头已劈好，时间花朵

再一次开在沸腾岩石上

向上翻卷之物充满怜悯

面壁神明粗枝大叶

伸向港湾深处，故乡住满风声

聆听者的耳朵从岛上飘过来

占据山头。那明亮之物，没有阶梯

却通向高处

光一片一片堆积

别将你的苦写进光里……

2017.11.10

入岛记

要挽留一片雪。大海上

成千上万人死了，紧闭的眼睛

像贻贝。没有雪能抵达那里

也没有人问：为何在这里

你做出挽留的姿势，向前伸出的

双臂比时钟的指针少一支

你找不到一片树叶唤醒

唤醒海水的蓝。少年的游戏渐忘

但仍留下甜蜜的瞬间

你还不习惯

让那些瞬间像岛屿一样

在海面上突然出现

2020.04.06

寂静

找回一条久未走的山路

多么幸运

沿着依稀的痕迹

感恩依然保留的那份童心

冬日的阳光披撒下来

一个个闪烁的词，落进了

枯瘦的山水

踏过薄薄一层松软的黄叶

错觉山在长高

光在脸上堆积无常

寂静是草木无法解脱的命运

屈服和鼓掌只是风的想象

风过之处

有什么被空荡，被荒芜，被悠远

裸露的是否

同一群褐鸟，喧嚣之处

是否山更空？

细枝划过皮肤，不觉得痛

不觉得是一种冒犯

风渐歇

石头收拢了羽毛

总有什么

需要被看破，被收纳，被消化

山下的村庄比以前更小

南边那片百千年前围海而成的田地

又有了高低起伏。象山港

却平静的像一面镜子，在更远处

此刻，它将天空中亦走亦停的几朵云

照得透亮，好像在说：

你是云

你其实不是云

2021.12.23，2022.04.15

帽子

我从小就被你头上的帽子吸引——

你总是在帽沿上簪几朵杜鹃，几束芦荻

几枝蝉鸣。有时候是雪花

安静地落在上面像落入冬日的大海

我习惯你对季节的热爱

你的梅，你的桃，你的李……次第开放

没有更多的容器，用来拾缀落花

我追逐岛上的云

就像年少时追逐远逝的一片帆

而我依然不敢回头看你

对我来说，这么多年，你长着一头怎样的发

始终是一个空白，一个谜

2012.05.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