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仆人牵着主人留下的骡子往他的家乡“好话国”走去,有人看见了,对仆人说:“你这个傻子,有驴为什么不骑呢?”傻仆人骑上驴走了一段路。有人看见了,又对仆人说:“这么老的马还有人骑,马真可怜!”傻仆人又从马上跳下来。他只好牵着骡子继续赶路。
骡子虽然说不了人话,但心里很明白:自己是一头真正的骡子;傻仆人对待自己很好。据说,自己是马和驴的后代,可是骡子从未见过自己的父母。大约两岁的时候,骡子就被人用来驮东西,从小就吃够了鞭子苦头的骡子,却从这个傻子那里得到了温暖:夜幕降临的时候,傻子会把骡子身上的鞍子卸下来,喂些草料和山果;天气热的时候,傻子会浇一盆水在骡子身上,让它乘凉;傻子挨了训斥的时候,还会紧挨着骡子坐下,说些委屈的话给它听。既然农场主已经死了,以后就叫他“傻子”吧。
傻子牵着骡子在天黑的时候回到了家。父母、哥哥见他回来,高兴得不得了。
第二天早上,傻子和哥哥把地里出产的玉米放在骡子身上,驮到集市上卖。哥俩来到城门外,看到许多人围着一张“告示”看,他们不识字,就向人打听。原来,因为邻国进犯本国,国王要向全国的青壮年男子招兵。按照要求,家里只有一个男丁的就不在征兵范围内,两丁到三丁的就抽一个,四丁到五丁就抽两个。
卖完玉米,回到家,哥俩把国王的“告示”说给了父母听。父亲想了很久,考虑到大儿子个高,身上没有残疾,小儿子个矮,脊背上有个“罗锅”,就让傻子去当兵了。傻子没有说什么。他心想:自己这几年给农场主当仆人,虽然辛苦些,但只要回家能看见父母和哥哥,他就很开心了。临别前,他向父亲提了唯一的要求:希望把他的“驴”也带着去。父亲同意了。
骡子和傻子来到军营,长官看傻子个小,就把他和骡子编在了炊事班。长官还对新兵们说:“国王爱听好话,将军也爱听好话。希望新兵们都说好话,免得犯了忌讳,丢了脑袋。”
战争一直在继续,前方的将士无论战胜战败都说同样的话:“我们打胜仗了。”可傻子和骡子觉得,他们的队伍逐渐在从山上往城里退,参战的士兵换了一拨又一拨,就连自己的亲哥哥也被征兵了,只是被安排在了队伍的最前列。士兵们见面仍然在说:“我们打胜仗了。”
几个月过去了,人员损失了大半,就连国王也亲自参战了。按照长官的安排,傻子把做好的饭菜让骡子驮着,送到了国王面前。国王衣衫凌乱,耷拉着脑袋,他的仪仗队也垂头丧气地坐在国王附近的乱草堆里。
“尊敬的国王,请吃饭吧,吃完了饭,才有力气打胜仗。”傻子躬身把饭菜呈上去。
“做饭的,你说说,我们为什么总打败仗?”国王见送饭的小士兵低眉顺眼,不敢看他,平缓地对傻子说。
傻子抬起头,看见了一双天蓝色的眼睛,那眼睛像一汪深邃的湖。湖里既有痛苦哀愁,又有温柔期盼。在他们目光交汇的瞬间,傻子感觉整个身子像掉进了国王的“湖”里,游荡不出来。——他没想到国王竟然这么和气地对他说话。
“尊敬的国王,我是个傻子。我不懂打仗。当人们说我我傻应该骑‘驴’走路时,我就骑;当人们说我的‘驴’可怜不应该被骑时,我就下来走路;当父亲说我应该去当兵时,我就去当。每个人说的话,不管好话坏话都代表了自己的立场,这些立场我都体验过了。但真实的感受只有自己才能体会。我所有的感受加起来告诉我:我有一匹相依为命的‘驴’,我有一个家,我还有一个国,我爱他们,我不想失去他们。”
国王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就地解除了傻子的兵役,让他和他的“驴”回家了。过了几个月,“好话国”居然打了胜仗,把邻国的侵略者赶出了他们的国土。傻子的哥哥也回来了。在庆祝胜利的那一天,国王命令:“好话国”改名为“真话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