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家的小狗

与几个朋友晚上小聚后，我与老康打的回家。这是一条东西大道，两边高楼林立，全是望不到边的小区，每个小区就像一座小城。

这是春花绽放的季节。梨花淡白柳深情，柳絮飞时花满城。

一到夜晚，街道两边就成了夜市。华灯普照，人流如织。一边是水果摊，一边是饮食摊。大街两边的摊位就像两条平行的河流，在哗哗流动，一直流动到了几公里之外的国贸大厦。一边热闹非凡，一边瓜果飘香。

我和老康同住一个小区。小区北门，正好临街。一下出租，阵阵食香扑鼻而来。我说，刚酒喝多了，胃不舒服，要不要吃点什么。老康说，还是算了吧，晚上吃多了容易发胖。我瞄了老康一眼，老康骨瘦如柴，身上斜挎着一只鼓鼓囊囊的皮包，包带将衣服拉得有些皱皱巴巴。

我们住的小区在周边算是比较大的。北门外紧靠院墙是一条狭长的草坪，生长着高高的银杏树和樟树，树叶正在吐绿。

我和老康有一句没一句地正往小区北门走着，就在草坪的一棵银杏树下发现了一只小狗。小狗通体白色，毛绒绒的，尖嘴巴，小耳朵，甚是可爱。一对母女正蹲在树下逗它。看我们过来，母女俩起身走了，走出几步，还回头望了我和老康几眼。

老康心细，这是谁家的小狗，你看还拴着红丝带。

我有点醉意，经老康这么一说，才发现小狗身上真拴着一根红丝带，一头系在碗口粗的树干上，一头系在小狗的脖子上。那根红丝带就像卖身标草一样，在夜晚的街灯下格外抢眼。

我说，不会是刚才那对母女俩抛弃的吧？

老康叹气说，这主人也太无情了。说着上前蹲下来，用手抚摸起小狗的脑袋，小狗温顺地抬起小脑袋看着他。老康对着小狗问话，你是谁家的孩子？你叫什么？小狗不说话，只用无助和哀怜的眼光看着老康。

天色阴沉，春天的一场小雨飘了起来。就在我抬头看了眼深沉的天空，刚好把目光收回的时候，老康做出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举动。但见老康双手捧起小狗的脑袋，将一张冒着酒气的大嘴猛地亲了上去。小狗似乎还沉浸在老康的温柔对话中，忽然被老康的一个深情热吻吓得一声惊叫，接下来是连锁反应，醉意中的老康又被小狗吓得不轻，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我看得直乐，老康站起来拍拍屁股，回头有点尴尬地说，这小狗真可怜，狗主人也太绝情了，你领回吧。

我说，我倒是想领回，可老婆以前有言，狗进来，我出去。压根不让养狗。

老康说，我想领回去，就怕老婆不同意。

我说，要不我领回去，送给老家的妹妹去养，她家场院大。

老康说，不现实，你老家远在几百公里之外，怎么带它回去？那小狗还不早让你老婆给虐待死了。它也是一条命啊。

我说，要不咱们拍成照片，发微信、微博，搞不好还真有哪个好心网友来领养呢。

老康一听这主意不错，已经打开手机拍上了。

这时，雨下大了，雨点很密集，并非课本里说的春雨绵绵，细如针丝。水果摊前一阵骚动，有人已经开始收摊了。树下的小狗有点慌乱，使劲地想挣脱红丝带，嘴里发出哼哼唧唧的哀怨声。

我们躲在树底下。老康说，赶紧发，你发微博，我发微信。文字写得要煽情，要激起网友的同情和关注，写清地址和方位。

我说，可多发几次，不怕重复。今晚要没人认领，这小狗不淋死也得饿死。

老康说，要是没人领养咋办？

我说，世上还是好人多，会的。

老康说，要是没有呢？

我说，要不你今晚辛苦一下，先守着它，明早我来换班？

老康不乐意，我毕竟比他小几岁。就说，要守也应该你守，我明早换你。

我说，我是妻管严，超过晚上十点，老婆不开门。

老康说，你嫂子也不是省油的灯，说一不二，结婚这么多年，给我约法一章：不准夜不归宿。

我说，你给嫂子打个电话说明情况，她会同意的。

老康看了看表说，还是你留下来吧，已经十点了。

我一看表，果然整十点。我拔腿要跑，这时，一个四五岁、扎着羊角小辫的小女孩儿跑过来，机警地看了我们一眼，对着小狗叫了声辉辉，小狗高兴地摇起尾巴，用小嘴在小女孩儿的身上亲昵。小女孩儿边解红丝带，边回答我们，说小狗是她家的。

我和老康对视了一下，都欣慰地笑了。

我对老康说，这小狗怎么与你家公子叫同一个名字？

老康有点尴尬地笑了，没说话。

这时，小女孩儿对小狗说，辉辉，咱们回家。

我问小女孩儿，你家在哪？你能找到吗？

小女孩儿指着不远处正在忙着收拾地摊的一对男女说，我爹妈就在这摆水果摊呢。

这时候，春雨渐渐地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