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祖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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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邓祖佑
记得11岁那年，父亲头次带我进县城。去见过我幺爸后，说还要办点别的事，
他急急告别了主人，便匆匆离去。
我被留下来歇了一晚，是次日下午返回乡下的。因为我的幺爸不是父亲的亲
兄弟，父亲的父亲那一辈才是亲兄弟，这在血缘上远了一层关系。
然而，在我童年的眼里心里，什么都是新鲜的，兴奋的，激动的。那么多瓦
房连成一片，数也数不清；那么多的大街小巷，走也走不过来；还有那么多的人，
在大街小巷内川流不息。到了夜晚，灯光如昼，雪白如银。再望那夜空中的满天
星斗却变得黯然失色，顿觉无光！
那正是个大年夜，我听到了满城的锣鼓鞭炮声响，看到了好几处都在玩长龙，
走高跷，舞大狮，烧铁水，打烟花，他们一个个都光着膀子，赤膊上阵，劲头十
足。围观者，里三层，外三层，看得喜笑颜开，目不转睛。
第二次进县城，记得是读小学高年级时，班主任一大早领着全班同学远途跋
涉40余里去看电影《渔夫和金鱼的故事》，这时才知道县城的电影院是个啥样子
的。那时还没有汽车和公路，乡镇至大城，由一条弯弯曲曲的石板路连接着。后
来修建了渝南公路穿过合川、大石，当时还是铺的碎石子路，打惯了光脚板在公
路上行走的人，毕竟还是颇难受的。如今已变成宽阔平坦的白泥路了，似乎与高
速路无异。道路变好了，眼下却再也看不到打光脚板走路的人了。
记得小学毕业那年夏天，天刚蒙蒙亮，两个班的同学80余人，由几位老师带
队，从大石母校出发，途经利泽、古楼、七间、直达三庙，一路颠簸奔波，登坡
上坎，乃至爬山越岭，下午四五点钟左右，终于到达了统考阵地。当晚还只能睡
课桌、躺地铺，身乏体卷之躯，又逢高温闷热，兼遇蚊虫叮咬，让人苦不堪言。
那时的教室里是没有风扇的，各方面的条件都极差。结果，在次日的考场上因中
暑而晕倒者已达数人之多。最终被录取者，仅有20余人，我所读的班级仅有8人
考入初中。
初中校园地处合川太和镇，离家60余里，途经一架长长的陡峭山坡，谓之楼
子寺，因侧面山旁有庙而名。坡顶有三颗巨大的黄桷树围成一片浓荫，常有风穿
过，感觉特别凉快惬意。树的根须串入两边山下数十丈远。挑担行路者，必将在
此歇息片刻，等喝足了老阴茶再赶路。如此险峻的山坡，就这么一上一下的路程，
竟达十里之遥。入学报到那天，我没有让父亲护送，一根竹棒挑着行李、被卷，
一路晃晃悠悠，凭着有口皆碑之理，无数次的寻人问路，那是必不可少的。然而，
我还是顺风顺水地到达了我心中神圣之地——可爱的中学校。
1959年秋，我是第三次进县城。这是 因我考入了重庆第一机械工业学校，报
到注册那天，学校派有专车到合川体育场边集中接送新生入学，在等车前自己上
了趟茅房，出来后，车没等我，就开走了。后来我求请别的公交车司机，说明原
因，许我免费搭车去了重庆沙坪坝，此时天色已晚，连夜饭也没吃，然后又是挑
着行李卷，一路上晃晃悠悠，跌跌撞撞地向着另一个新的目标，中专校园所在地
——杨家坪进发！终于在深夜里忍饥挨饿地进了校门。
1962年暑假，国家正处自然灾害困难时期，同学们都身无分文，即便有钱者，
也是人多车少赶不上。于是，来自合川乡下的本班同学八九人聚在一起，决定步
行，通宵达旦也要赶回老家看望父母。深夜里我们赶到了合川县城江边，迫不得
已，只好叫醒熟睡中的渡船老板，将大家送向对岸主城。离家已经不远，希望就
在前头。个个都疲倦了，每人只需花两毛钱即可在县城住宿一晚，次日一早，便
可分头赶路回家。我异常喜悦、兴奋、激动，我穿着一双草鞋，串在了同学们的
前边，一条条修长的石梯，隐隐约约盖满了河沙，在远处昏暗的灯光下，谁还在
意脚下会有什么怪物。可我在快速行进中，没想到却踩中了一条蛇。‘’哎哟！蛇！我被咬了！”我历来是最怕蛇的，却被蛇咬了一口。然而蛇也怕人，它吓得拼命逃走了。我的小腿上冒出了豆大的血珠。一位长发女同学急忙扯下两根黑发来给我系上，终究无事，故断它非毒蛇也！
1963年初，父亲去世 。怕影响我的学业，母亲，姐夫及姐，是料理完丧事后
才信告于我的。当年，中专毕业后的我，被分配到西安工作了8年，这期间，每年
都享有12天的探亲假回家看望我的母亲和感受我的故乡。以至于调回重庆后，仍
然年年如此。无数次回老家，都要经过合川到大石。可无数次来去匆匆，都没在
县城停留过。
岁月苍苍，一晃就过去了半个多世纪。如今，我的老家已没有亲人了。侄女、
侄女婿、侄孙，还有我85岁如今已双目已失明的老姐，他们长期都在深圳打工，
养猪。去年，刚把猪养到1000多头，正处膘肥体壮之时，却发起猪瘟，眼看快要
到手的几百万全部洗白、打了水漂。此后，他们又赶紧改行开店，做起了餐饮业。
祸不单行，福难双至。 我侄女婿，家住农村的母亲，前年，在上面派人来家
更换老化了的线路时，因线路落下，不幸触电身亡。去年11月，他父亲因患脑溢
血倒地、造成半边身体风瘫，将长期卧床不起，吃喝拉撒，成天需人照顾侍候，
如今已安排住进了农村养老院。我和老伴获知信息后，决定于元旦这天下午出发，
前往合川云门看望。我们当晚入住县城，先去看了看滨江路，那里显得十分漂亮
清爽，品茶者，有好几处都是坐得满满当当的，还有在江边围栏旁边斗地主玩的。
想必到了盛夏，这里定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更是附近的人们乘凉避暑的好去
处。眼前两座跨江大桥，气势雄伟，桥面大小车辆川流不息。围栏外，江水悠悠，
碧波荡漾，江面显得宽阔幽深、平稳、厚重，蓄水量特大，是因为下游北碚区建
了水电站之故。夜里，我和老伴又到县城中心地带去溜达了一圈，还去几家大农
贸市场看了看，东西多得数不胜数。翻天覆地的巨大变化，今非昔比，令人感慨
万千，一言难尽。县城单间双卧的旅馆费两人共40元，价格较合理。次日一早出
门，没想到大街对面就是直达云门的起点站。到达云门后，先参观了侄女婿前两
年在镇上购置的三室一厅一厨两卫的新房，家具一应俱全。他说这是为儿子买的。
乡下还有一套石头墙楼房，今后还可以喂猪，养鸡养鸭等。侄女、侄女婿他们现
今才50岁，准备打工到60岁后，再返回老家居住。
看过新房，侄女婿就准备领我们到疗养院去看望他的父亲。老伴上车后却看
到了前面玻窗上的两个红红的大字：“涞滩”。我曾经多次提起，想专门到合川涞
滩古镇去看一看，没想到涞滩就在该车的终点站。于是，侄女婿就满足我们的愿
望，先去涞滩观览，可惜庙宇正在维修期间，殿堂菩萨、巨佛等均无缘相见。工
作人员告知需待春节时，才能正式开放。所以目前不是时候，我们只是在涞滩过
了趟路而已，不过还是给我留下了不少美好的回忆和印象。
看过了涞滩，回来再去看望他的父亲，实属一举两得双不误。侄女婿已提前
买好了返回深圳的机票。但还有些杂事需办理，他想挽留我们住一晚上再回重庆，
怕耽误他办事，特此婉拒了他的好意。于是，他亲自把我们送到合川，并联系上
小车买好票，让我们上车后，他才离去，再回云门。我和老伴于当日晚7点回到
了重庆自己的家。
几回回梦里回合川，如今一晃数十年。千呼万唤向着您，沧桑巨变泪眼迷。
时时刻刻常思念，故乡换貌多美丽。三江相汇碧波荡，双桥飞跨连城区。历历在
目添异彩，今朝相见万象奇。柔情似水心陶醉，千言万语涌新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