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新年来得早去得也迟,早到腊月头上人们便开始忙年了,迟得正月底人们仍沉浸在新年的喜庆中。新年对于乡村是一个盛大的节日,人们无暇怠慢,即使平日生活清苦的人家,也会在新年穿戴一新走亲访友互相拜年。因为“年”在乡村人的心中象征着喜庆团结、吉祥如意,更是人们对自己一年忙碌的犒赏,同时也是预祝新的一年庄稼的丰收……
本来乡村的冬天是沉浸的,因为此时的农活已进入了“冬眠”期。然而因“年”的到来,进入腊月,人们便开始带着一脸喜气忙碌开了。女人们三五成群结伴去镇上购置年货,男人们则在家忙着掸尘,整理院前屋后零乱的物什,孩子们掰着指头盼望新年早一天到来,不停地催问大人新衣买回没有……不知,谁家的肥猪先撩起一阵嘹亮啼声,接着“杀年猪”成了乡村一道独特的风景——屠户忙得额头冒汗,嘴始终笑裂着;被他放倒的肥猪,经他从后蹄大口吹气,已成了一顶浑圆的皮球,躺在澡桶里,任随主人一盆盆开水浇烫;孩子在一旁拽着猪尾凑着热闹,最终还是被大人吆喝着为左邻右舍送猪血、五脏六肺。左邻右舍接过杀年猪人家孩子送来的礼物,总是笑脸相迎,不是回赠刚出笼的年糕就是包子,要不就是一把糖果,反正不会让孩子空手而归……
腊月的每个晚上,乡村人家是温暖的。一家家一户户的厨房里不停地往外冒着氤氲的水汽,人们在忙着蒸年糕、包子、米饼;灶膛里,柴火旺旺的映着主人红润笑意的脸庞,女主人双手灵巧地筛面、刮阵、端笼上锅;一笼笼洁白喷香的米糕出笼,当家的先拾上一碗,端到烛台上,上炷香,祈祷几句,尔后派孩子给左邻右舍送去……
过了腊月二十,孩子们放假了,这时大人们不停地叮嘱孩子不要讲脏话,对人要讲吉利语,不然“年”就不来了。这样的嘱咐对于孩子极有效,即使平时说惯了粗话的孩子也会忍上一段时间,因为“年”,谁愿意不来呢?!
接下来的日子,女人们忙着洗被、褥、鞋、袜,一家家一户户院前晒衣绳上,挂满了五颜六色的床单,就这场景,“年”也该到了;男人们忙着请人写对联,这时谁家有个孩子在读初、高中,且毛笔字写得不错,那这家来往的人一定挺多。孩子的父亲在一旁招呼着前来的人们,帮着裁红纸,孩子则不停地饱墨在红纸上挥毫。有时,会写毛笔字的孩子忙不过来,心急的人家,也会吆喝一声,让自己刚会端上毛笔的孩子弯弯扭扭地在红纸上写上简单的对联……
一家家一户户的对联贴到门上,新年的脚步已依稀听到了声音,那是孩子们已试穿过年新衣新鞋互相奔走攀比欢乐的声音。这时,大人们对孩子放任自由,任随他们欢呼雀跃,因为明天就是新年了,再说,谁忍心压制孩子快乐的新年心……
当女主人端着一盘盘一碟碟的菜肴上桌,孩子们已和父亲在庭院里准备好了鞭炮。随着“噼噼啪啪”的爆竹声,乡村已迎来了除夕年夜饭。餐桌上,家主给每一位斟上酒,说几句祝福话,吉庆的气氛盈满了每个人的脸庞。
第二天,天还未亮,鞭炮声已把孩子从新年的睡梦中唤醒了,一个个按捺不住,争抢着起床外出拜年。家主的早茶还未端到床边,孩子们已穿戴一新,一闪身出了家门拜年去了。接着,大人们相继起床,在家中嗑着瓜子喝着茶,守候着别人家的孩子上门拜年。响午时分,孩子们一个个满载而归,新衣服上的口袋里装满了糖果瓜子,一个个互相比着谁拜的糖多,引得大人们的阵阵笑声。下午,一家家一户户出门给长辈拜年,路上遇到行人,熟识的不熟识的都互道一声新年好,此时的乡村完全沉浸在新年的喜庆中。
过了初一,人们便开始带着礼品走近或远去亲戚家拜年。儿女已成家的人家,早已准备了年宴等候着前来拜年的儿、媳、女儿、女婿上门。若是谁家要娶媳妇或闺女出门或做生日,新年喜庆的日子他们 总是赶趁着,因为这时候办喜宴,客人们有时间来热闹捧场。
渐渐,新年已过去了二十多天,乡村的人们想着法儿挽留新年多几日,他们编着种种俗语来欢送新年。若是谁家女儿、女婿要离娘家进城工作,他们总是婉言挽留,说句“七不出,八不归,逢九遇十往家飞!”其实这样的乡俗,人们只是想留儿女再多玩几日,毕竟,一年下来,只有新年,人们才清闲得舒心、踏实……
新年的喜庆任随人们想法设法挽留,但最终还是一步向前。正月一过,人们御下新装,扛着农具走向了自家的田地,一边回味着新年的味道,一边计划着新春 农活的开展,因为来年的新年还会准时地来到,再说,一年下来有两个月完全忘我喜庆的心情,足够冲淡一年农活的劳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