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胥雅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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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80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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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场》


秋意渐浓,满田野的稻子像醉汉酒足饭饱,伴随秋风,摇摇欲坠,株株耷拉着饱满的头颅,等待着农人前来收割。

几乎一夜之间,清晨的田野上响砌起农人欢快嘹亮收割稻子的号子,号声悠远漫长,惊吓得一群准备储冬粮的麻雀“呼”一声,从金黄的稻浪中腾空而起;不远处,看家狗,也撒野着冲向田埂,追逐起盘旋在上空的麻雀……农人矫健挥动锋利镰刀的身影,像一尊尊雕塑匍匐在流金的稻田里,农人的妻子孩子也忙碌在丰收的喜庆中,妻子忙着捆稻把,孩子像小鸡啄米拾稻穗,家中的老人更是闲不住,炊烟散尽,老人蹒跚着脚步,拎着盛有绿豆粥锅的竹篮,沿着田埂一边走来,一边淮调腔喊着,大——牛!大牛家的,吃早饭——啦!……

一捆捆稻把被挑到了打谷场。场,是十几户人家半月前就碾平整了的,场地上隐约可现草灰被石碾碾过的痕迹。场地被十几户人家分着,无界限,各家把稻捆堆放在自家的场地,井然有序。

随着稻把进场地,人们的舞台也随之发生了转移。被割去稻子的田野,只剩下一片齐刷刷稻茬,像一个刚剃了平头的农人,整洁从容。此时的场地,却有了一番热闹的景象,张家的稻子铺在场地中央,厚厚的稻穗连着稻草,像厚厚的地毯,拖拉机手开足马力,拖着两只石碾,尽情地在“地毯”上舞蹈着,内圆外扩,外环紧缩,拖拉机、机手、石碾,合三为一,像个芭蕾舞者,忘我地旋转着。稻子脱离了穗,沉到草下,蓬松的“地毯”因舞者的忘情,片刻像一张米饼贴附在场地上……拖拉机手歇息抽烟的功夫,十几户人家的主劳力齐上阵,他们手握小叉翻起草来,沉下的稻子厚厚一层,喜得张家男人,不住地发烟……当新的“地毯”再次铺开时,新一轮的打场又开始了……

稻草堆成了垛,金黄的稻子因扬场拂去了浮灰、细草、瘪稻,像成千上万个孪生子坐拥成丘。接下来的晒稻,翻稻,人们是带着休闲的心情劳作的,一边估算着自家的稻子亩产,一边喜悦着又逢一个丰收秋……

夕阳西下,收起来的稻子,堆成锥形堆,像一座座精致的金字塔,先收完稻子的人家帮忙着后收稻子的人家,一直到最后一户人家的稻子堆成堆,大伙儿才停下手脚,这时,有年长的老人,端来一盆干石灰,就着一块木块,挨个“金字塔”拍起石灰印,为的是防止过路的小人或附近村的懒人打起分享丰收的主意。

拍石灰印还是不够保险,农人们珍惜丰收的来之不易,随即安排起,在稻子未晒干进家前,每晚要有人护场,家家轮流出人。护场是孩子们最乐意的事,因为不但可以逃避家人安排的家务,还可以在场上疯玩无节制。可护场,孩子不够格,因为孩子夜里哪有易醒觉的。因而护场是家家的主劳力,偶尔逢到全是女孩家的家父不在家,会安排长女和一个胆大泼辣的女人护场。

有女人护场的夜晚,浪漫温馨。10岁那年的秋夜,我被唐家大姐邀请前去陪她护场,陪她护场的另一位婶子是村里有名的骂婆。骂婆护场那夜好像出奇地发困,她倒在草垛间临时搭建的地铺上,半刻功夫就发出了鼾声,唐家大姐不知是害怕自己一个姑娘家护场,还是另有原因,她不停地拽着困意侵身的我,要我陪她拉拉话,她的话撩不起我的兴趣,不久,我还是睡着了……

等到我被一泡尿憋醒,发现身边没了唐家大姐的身影,唯有骂婆鼾声依旧。起身小便,却清晰地听到草垛后有唏唏簌簌的声响,我感觉大事不好,有人要偷稻,连忙顾不上小便,摇醒骂婆,猫耳说,婶子,有人在偷稻!骂婆的睡意使她忘记的护场的责任,她只一翻身,又睡去了!我考虑到护场有唐家大姐一半的责任,我是陪她来的,若是稻子被偷了,唐家大姐脱不了干系……想到此,我轻身来到发出声响的草垛身后,眼前的一幕,让我吓得腿抖起来——只见唐家大姐和一个陌生的男子缠绕在一起,显然唐家大姐不是“偷稻贼”的对手,她被男子“制服”在身下……我想到平日唐家大姐对我的好,咬牙对着男子的后腚,使出吃奶的力气,狠狠地踢了一脚,男子连“嗷”一声也没发出,吓得起身落荒而逃,片刻消失在夜色中;唐家大姐更显慌乱,一把把我搂在怀里,叫我别出声……那一夜护场,我感到很奇怪,唐家大姐不但不让我喊出“抓贼呀!”的声音,甚至还告诫我不要把遇到“偷稻贼”的事情说出去,若是我说出去,她以后护场,再也不带我了……

等到我去外地上学,春节参加唐家大姐出嫁的婚宴,我发现新郎官的身影似曾相识,懵懂少年的心恍然大悟,骂婆以媒婆的身份参加唐家大姐的婚礼,我更坚信,新郎官就是被我使出吃奶力气踢了一脚的“偷稻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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