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花烂漫鲤鱼肥》

阳春二月，里下河的乡村，处处呈现一派桃红柳绿、菜花金灿、麦苗绿亮、燕子呢喃、蝴蝶蹁跹、狗儿野外撒欢、猫儿瓦上谈情说爱的浓浓春意图。

然而，对于船上人家的渔人，无暇顾及这自然的美景。孩子一路传唱“西乡遍野蜂蝶飞，菜花烂漫鲤鱼肥，左遛鱼，右操网，渔人起早捕鱼忙……”的童谣，渔人那紧锁一冬的眉头，如撑篙行船漾起的河面，波光粼粼舒展开来。

“噗通！噗通！……”鲤鱼咬籽交欢戏水发出的声响，此起彼伏，忽隐忽现，时远时近，时而如青年击鼓激扬，时而似小孩抚鼓舒缓，有时鲤鱼戏水声不远处嘎然而止，近处又猛然骤响……清晨雾气洇漫的河道，被一对对咬籽的鲤鱼，喜庆热闹得一片哗然。

孩子枕船而眠，耳贴水面的春觉，被早起交欢的鲤鱼扰得烦躁起来，催促大人快把那扰觉的鲤鱼捕进网来，以解一时之气，然而渔人没有理睬孩子，蹲在船头微笑着抽起一支又一支烟，静观河面，他在等待着最佳的捕鲤时机。

孩子请求大人无果，此时早无睡意，把大人不予理睬的怨气聚集到河道里正忘情交欢的鲤鱼身上。渔家的孩子早已耳闻目濡渔人捕鲤的技艺，只见他背着大人，偷偷跨上一叶“小鸭溜子”，捉起一尾或雄或雌养在网中的鲤鱼，用尼龙线扣牢鱼鳍，线牵着的鲤鱼被孩子一丢进河里，一时以为赦免网困，还了自由身，摆着尾，眨眼向水深处游去，殊不知，一根尼龙线，一端扣在鱼鳍上，一端扎在孩子的左腕上，任凭鲤鱼游多远，潜多深，如升空的风筝掌控在手中，任其摆布，孩子正利用鲤鱼的痴情，打算把河道中扰觉的鲤鱼捕到自己的网中。

清晨的河面，一叶舟，一孩子，一根篙，渐行渐远；清澈的河水里，一尾鱼，一根线，一圈网，忽沉忽浮。渐渐，孩子放慢了撑篙的速度，选择一处水草茂盛的河面，立篙停舟，左手遛鱼，右手执网，聚精会神注视着被牵鲤鱼游动的水面周围。片刻功夫，孩子执网的手做起了操鱼的标准动作，嘴角翘成了月牙儿，可等孩子完全看清跟在他手牵鲤鱼尾后是一尾不足二斤的鲤鱼时，孩子摇摇头，失望地放弃了操鱼的动作，又静心等待起来……

孩子放过了一尾又一尾痴情追尾的小鲤鱼，终于等来了一尾足有五斤左右的大鲤鱼，孩子耐着性子，和沉在水深处的急待咬籽的鲤鱼较劲儿，或许大鲤鱼忙于偷欢的同时，也不忘警惕，她沉在水深处和被牵鲤鱼追逐调情，就是不显现全身。孩子和大鲤鱼相持五六分钟，慢慢把手中的线拉出一些水面，大鲤鱼尾随而来；再拉一些，或许大鲤鱼因交欢的投入和专注，完全忽略了舟上手执抄网的孩子；待大鲤鱼完全现身，咬住被牵鲤鱼的尾不放时，只见孩子像一个投标枪的运动员，把手中的网操向大鲤鱼……

岸上人家清晨的炊烟，像雨后的蘑菇在村庄上空盛开；河道两岸的菜花恣意艳开，金灿如缎；河面上早起捕鱼而归的孩子，像一个凯旋的将军，撑篙的腰有节奏地弯成优美的弧线，他愉快地撩开了嗓门，像一个老渔人，唱起了祖辈们流传下的童谣——“西乡遍野蜂蝶飞，菜花烂漫鲤鱼肥，左遛鱼，右操网，渔人起早捕鱼忙……”行驶的小舟，像裁缝师手中的剪刀，把水平如镜的河面，裁出一河的裙褶飘曵；而此时，舟身下圈网里一尾尾因痴情被捕的大鲤鱼，如春梦方醒，惊慌失措，互相埋怨，跃身撞网，溅起圈圈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