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起妈妈的口红

涂起妈妈的口红

胥雅月

晚饭后，和爱人散步到岳父母家，少不了玩一局掼蛋。

以往只要我们一玩牌，上幼儿园中班内弟的女儿蓓蓓一定会前来打闹，不是抢去牌，就是自己独占一席座位，任凭怎么哄她，就是有意想吸引我们陪她玩，除非偷偷趁她父母不在家打开电视动画片，她才肯离开。

我们牌玩起来了，蓓蓓还没出现，一时以为被她父母带出去了，一问才知，这丫头在我们来之前就虚掩起她父母房间的门，一个人在安安静静地在玩。或许岳父母早嫌孩子无休止的喧闹，眼前片刻的清静，难得的放松，就自顾玩起来。两圈牌打下来，孩子还没动静，喊她名字也不回应，我怕孩子玩累了自己睡着了，若不脱衣盖被，冻感冒了又要累着一大家子。于是趁洗牌的当儿，我轻轻推开房门，没想到这丫头，也正欲出来，她抬头看我，有点羞涩，我倒笑坏了——蓓蓓的双腮红彤彤，双唇红盈盈，白衣服上红斑点点……再看她妈妈的梳妆台被她鼓捣得乱七八糟，更为可笑的是，蓓蓓双脚正穿着她妈妈尖尖的高跟鞋，或许脚太小，鞋太大，跟太高，小丫头好不容易站稳了，不敢再向前挪一步……

岳母吵了起来，细丫头片子，怪不得这么长时间不见声响，原来自己在臭美，看把你妈妈的化妆品弄得不成样子，看她回来打你，可怨不得他人……岳父提高了嗓门，小妖怪，看你嘴唇像在流血，大花脸，活像个丑八怪，你爸爸回来不揍你才怪……

我蹲下身，用手机拍下孩子臭美的那一刻，爱人帮孩子收拾起杂乱无章的梳妆台，岳母抱起不愿意离开高跟鞋的蓓蓓去了洗漱间，洗洗埋怨道，这口红涂到了衣服上如何是好？这么小就这么臭美……气不过来，给了蓓蓓小屁股两巴掌。我连忙上前，从岳母怀着接过孩子，一边帮她擦洗，一边慢声细语和她玩笑着，蓓蓓长大了，学会了化妆爱美啦！孩子破涕为笑，我是学着妈妈样子化妆的，妈妈每天美美地化完妆上班，我就是喜欢看化完妆的妈妈……我继续和她玩笑着，蓓蓓爱美真不赖！可是偷用妈妈的化妆品可不对呀，小孩子皮肤好嫩嫩，用了会痒痒疼；试穿妈妈的高跟鞋，你脚太小，站不稳会跌跟头，会很痛的呀！小丫头抬起湿漉漉一时洗不净的小花脸，回了我一句，我不怕痒痛！让我哑然失笑。

我把丫头的照片发给在加班的内弟和弟媳，一是告诉他们孩子调皮破损了口红，二是提醒他们不要回来给孩子一顿训斥或打屁股！

其实，我们儿时何尝不偷偷学着大人的模样也做过一些傻举，明明唇边茸毛在阳光中才看清，更谈不上胡须了，一本正经试用起大人的剃须刀，结果划了血口子，大人责问，谎说顽皮碰下的；父母不在家，仰慕已久他们的黄军裤和绿裙子，男孩穿起爸爸的黄军裤，两条腿套在一只裤管里，一条裤管甩在肩上当围脖；女孩穿起妈妈绿色连衣裙，任凭脚尖再踮起，裙摆依然拖地如婚纱……

蓓蓓贪恋妈妈的口红，那是因口红里藏有妈妈年轻美丽的容貌；小男孩偷用剃须刀、偷穿爸爸的黄军裤，那是剃须刀、黄军裤上闪现着爸爸的阳刚和伟岸；小女孩试穿妈妈连衣裙，那是连衣裙蹁跹着妈妈的青春气息……

岁月就是这么轮回，当小女孩小男孩长大了，父母变老了；当蓓蓓长大了，我们也变老了……

如果某个雨天，你遇到某位白领的中年人，一身正装却配穿着一双半旧不合脚的阿迪达斯运动鞋，请不要笑话他不懂得着装搭配，更不要笑话他对自己的吝啬，他脚上那双被正青春孩子弃穿的鞋子，被他不顾外界的眼光勇敢地穿出门，正说明他是位懂得享受爱的轮回的暖心男人，他只是贪恋着流淌在孩子衣鞋上的青春气息罢了……